案六帮凶
九十一遗失（上）
康关大道过房外村往西南二里地过半，垫了一条勉强够一台厢轿单向通行的土道。
土道算是房外村和房内村两个村子的村民代表自作主张划拨开的分界线，几锹土堆垫得潦草又敷衍，窄路两边耕地农田翻卷出来没处堆放的碎石和杂草都扔堆在坑坑洼洼的路面，又被意外绕行经过的车辆和来来往往下地干活的三轮车推碾得破烂，硌硌棱棱地从市局那两台新近服役的宝贝外勤车的底盘剐过，掀得车轮一歪。
林宇端着手机，大跨一步从拉上手刹才将将停稳的车上跳下来，先猫下腰打着手电往“铿啷”一声钝响，震得他肝儿颤的车底晃照了一眼，转头挥手示意着负责开车的小辅警把车倒回土道路口的位置，迎着黄星骏那台黑灯瞎火没留神着路面直接一脑袋扎进农田里的“急先锋”紧赶了几步，又被脚底下两堆垫着泥地的苞米杆子绊了个趔趄，扭头瞥了眼还没挂断的来电，喘着粗气补了一嘴。
“顾队……王浩通过那个电话追踪到来电信号的位置，离我和黄星骏追着那台套牌车消失位点没多远，基本都在这个圈子里面，这地儿有个信号塔，方圆几里地的定位差不多都是以这个信号塔为中心点——但这地儿算是房外村和房内村两个村子的交界，两边都是耕地农田，几里地开外才能看见民房住宅，有什么人或者车深更半夜地从这儿经过，敞亮归敞亮但最多也就能看见个车灯亮点。”
“不过……”林宇嘶了一声，了眼看向土道两边这一时半刻就拎着锄头铁锹赶过来凑热闹的大娘大爷，“看这架势，还兴许真能打听出点儿什么来。”
林宇迅速汇报了几句就把电话挂断，翻卷着袖子闷头扎进了正“众志成城”准备帮警察同志把车从农田泥地里推出来的大爷大娘中间，直等到黄星骏这台车重新冲回到路面，这才呵斥带喘地啐了口咂吧进嘴里的泥灰，跟身旁两位大爷拉扯上几句闲篇。
大爷先掸了掸身上的灰，又使劲儿用衣襟蹭了蹭手心，捧着林宇出示的警官证仔细端详了几眼，“哦哟……我就说村里这事不小吧，那边还不信呢——看吧，市局的领导都下来了！”
“领导可抬举了啊大爷，我们就是一普通警察，来这附近走访调查，谁成想前头开路的车一脑袋扎地里了……”
林宇稍微正经地敬了个礼，抬手先拦住了跳下车就直奔他过来，打算问一问顾形电话里还有没有什么交代的黄星骏，满兜摸索了半天，又勾手把肩上挂着执法仪的片区民警捞拽到身边，“这最近怎么还不太安生了？我看今天也是，我们前面那台车警灯都没开，这刚闹腾出点儿动静，两边村子跑过来这么多人呢……我看这周围都是地啊，住得都挺远，得二里地了吧？”
“你要说不安生吧，也算不上，就是——”大爷两手撑着锄头，沟壑深重的脸上挂着一副显而易见的表情，扬起下颏虚虚点向将一“助人为乐”完就泾渭分明地分杵在土道两边的人堆儿，使劲儿咋了下舌尖儿。
“咱们这条土路破破烂烂都多少年，以前也没什么车打这儿过去，平时下地干活能拉个驴车过个三轮足够。这不外头康关大道陆陆续续地想扩宽嘛，村里也打算修几条正经跑车的柏油马路，两边新来的村支书都说要把这条道推了重建，但就这么窄窄一条，还曲里拐弯的，哪够啊，肯定得占地啊——你就说这划线拉弦儿地往哪边占？那两个小村支书手才快呢，保不齐什么时候前脚下完通知，后脚那挖机就开过来，我们这……这段儿时间就分拨倒班地在地头那个窝棚那儿值班。”
“施工占地不是正常应该有赔偿吗？”
林宇好奇地抬了下眉毛，自顾自地嘀咕到半道，身边儿的小民警就附在他耳朵边小声地提醒了一嘴：“村子里这两块地都是村集体所有，算公家的，现在就是谁抢谁占也没细管……他们主要是怕吃亏。”
大爷耳朵不灵，没听清小民警地解释，就只觑着他的小动作挤咕了他一眼，转头又拉扯着林宇的袖子攀结：“警察同志你就说，这一辈子就靠这田间地头过活，那小孩崽子主意正得很，真要一眼没瞧住怎么办？”
叉腰等在林宇对面的黄星骏一听这话茬儿像是要纠缠进“两村之争”的家长里短，抬着眉毛就招惹不起地躲开老远，挥手指挥着迟来一步的搜查大部队沿着土道往前，向四遭分散查探，转身又举起对讲冲着林宇挥了两下——林宇撩起眼皮了然地颔首一点，回过头来接上大爷的话茬儿：“地头的窝棚离这儿可挺远吧，我看这附近没板房啊……大爷你们这在这儿盯了多长时间，碰见什么陌生或者奇怪的人来没？”
“嗨，就睡一宿的事儿哪用得着板房？我们都是就和着冬天屯菜的地窖地坑，不风不雨的没什么事儿。诶说修道的通知下来是什么时间？有半个月了吧？见天儿的提心吊胆——”
大爷摆摆手，扭头问了问身边儿的大娘，闹心地叹了又叹，敛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恍然搭手地在林宇的胳膊上一拍，“不过你刚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人不记得，但有台车，不是我们这两个村子的，最近这段时间，深更半夜的好像瞧见好几遍，一走一过没见它停，先前也没人惦记过这茬儿……这算奇怪吗？”
大爷抓了抓脑袋，稍微直了直有点佝偻的腰杆，凑到林宇在手机里翻找出来的套牌车照片跟前歪着脑袋打量了几眼，八九不离十地点了点脑袋。
“车牌什么的我们这岁数看不大清楚，但车型应该长一个样？”大爷仔细地审度了几秒，又不太敢确定地把身边的老兄弟招呼过来，七嘴八舌地商量了一阵，笃定地在锄头把上一拍。
“没错了警察同志，昨天半夜还见着这车来着，老哥几个都看见了……因为当时好像，车开得不快，但是把车窗摇下来了，我们都听见了——小两口吵得可厉害！”
“……小两口？”林宇眉头倏地一紧，“大爷，有印象吗，过了这条土道，车是往哪个方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