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墨茗大腿一侧忽然震动，她摸出手机，看了眼，递到莫明眼前。
莫明立刻接起：“杨书唯，到达东仓库了吗？”
“对。”听得出来，杨书唯在尽力让自己话语简洁，面对面还好，电话里专注于声音，就真要电话那头的人发疯了，“我拍，照。”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很快照片洋洋洒洒地泼过来了。从视角可以看出，杨书唯是从仓库门口开始，一步一张，往里走着拍的。
也不知道杨书唯用的是什么设备，照片比现在通行的终端摄影芯片要好一些。
但莫明抿紧嘴唇，这样的画质还不够他看清全部的细节。
现场这种东西，隔了一层媒介损失的东西真多啊……
大脑开始用比较通行的办法，摘出图像内的物件，进行逻辑上的分析。但这种分析只是浅尝辄止，莫明站在现场能察觉一厘米的异状，通过照片只能发现十厘米的了。
希望那“人”留下的破绽够大。莫明默默盼望着。
说是仓库，其实整个车皮仓库，只有不到一半有简略搭好的有顶建筑，毕竟货运车皮居多，没那么金贵，露天停放的到处都是。只有部分有货或者事出有因的车皮会停在有顶仓库里。
这里的地面也没有铺小石子了，是坚硬的水泥地面外加磨得锃亮的排排铁轨。
杨书唯也没有具体搜寻的目标，就从进门开始，一点一点往里拍。
莫明跟随杨的拍摄速度，跟着他一步一步往里观看。
“手很稳。”莫明忽然说。
“什么？”
“我说杨书唯的手很稳，照片可以从视角判断摄影者的位置，杨书唯拍的所有照片都在同一高度，大约离地一米七左右，是杨书唯眼部离地的高度。这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所有照片的高度都在这里，并且传照片的速度奇快。他的动作不仅稳定而且精准，像机器一般精准。”
墨茗颔首：“这是他后天练出来的。”
“练的啊……”莫明喃喃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些照片。
杨书唯一排接着一排地拍摄，莫明沉着脸看着。照片里的信息有足够多模糊的部分，不是说杨书唯手抖，而是现实世界信息量和变成照片以后的一种信息跌落，就像《四体》里二维化太阳系一样。书中三维向二维跌落的物体，大小上比三维物体巨大非常多，是信息量不变的情况下，向四个方向无限延伸的结果。
莫明看这些照片，只能感受到堪称贫瘠的信息量，和站在现场不可同日而语。
但现在时间太紧，也没法亲身去一趟了……
他们也是几分钟前才接到的上级指令，让他们赶马上就来的一趟动车，时间刚好够几人开车从一院到总站的。
要不是杨书唯速度够快，莫明是不会提再查一个地方这件事的。何况也根本没有什么根据，就是莫明的一种直觉。
查不到就查不到吧……反正下一步真正丰富的情报来源毫无疑问在冰城，这里没找到也无所谓的……
莫明扫视着所有照片，几秒一张，一个细节也不放过。
忽然。
他往前翻了几张，看着最里面的一排铁轨，那上面没有停留车皮，而是堆着一堆废弃物，有损坏的轮毂、锈蚀严重的金属部件，还有不少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太旧太残实在看不清楚。
莫明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是想在里面找到损坏车钩的另一半，但没发现，就翻下一张了。
但就刚刚，他的大脑就像一只被撩拨的猫，伸着爪子去戳弄什么有趣的东西，莫明顺着自己的大脑的触动，往回翻看到这堆垃圾处。
莫明立刻在聊天软件里打字：“后退五步，着重拍一下。”
杨书唯上传照片的进度立刻停止，下一张，已经是这堆金属垃圾的特写了。
莫明快速扫过这堆杂物，寻找引起他触动的东西。
他看到了一只轮毂。
这就是一只普通的车皮承重轮，轮毂锈迹斑斑，和金属垃圾堆里的其他东西没有什么不同。
莫明打字：“仔细拍轮毂。”
杨书唯发来新照片，是用微距镜头拍的，当然他没有带专业摄影设备的习惯，这就是时下手机自带的微距。
杨书唯仔仔细细，把轮毂从上到下拍了个遍，虽然在莫明的感知中，信息量还是不如现场观察，但浓度也提升很多了。
那丝被触动的灵感愈发强烈，莫明反复翻阅这几张照片。
他打字：“尝试抹掉锈迹，再拍张照。”
几乎瞬间，杨书唯的回复就来了：“铁锈很薄，一抹就掉。”
照片来了，锈迹下是簇新发亮的铁。银白是铁的本色。
杨书唯似乎很懂，他继续发消息：“这个废弃金属堆，其它的东西，带锈的都很厚，就这只轮毂有问题。”
莫明沉思片刻：“把仓库的剩余部分拍完就回来吧，感谢你，获取了一个重要情报。”
墨茗在旁边全程看着，她问：“发现了什么？轮毂有问题吗？”
“猜的哦，我也不确定。有个五分把握吧……”莫明还在翻看照片，低着头道，“轮毂是新放在这堆垃圾里面的，铁锈是用能力新做上去的，我察觉了轮毂铁锈的不自然之处，和旁边的厚实铁锈对比，差别明显。”
“所以呢？”墨茗问。
“所以……事实是这样的。那个‘人’夺走车皮后，飞到这处车皮仓库，把煤堆倒空，拿出里面的试验机，再然后，徒手将车皮撕碎，做旧，扔在这片仓库的各个角落，带着试验机，离开。”莫明用平板无感情的声线叙述。
随着他的声音，墨茗和丘玥脑中都浮现了这样一幕：
那个“人”举着车皮，悄无声息地降临这处仓库，像清空垃圾桶一样，将车皮里的煤块倒干净，把暴露出的试验机取出。
“他”看了看四周，放下试验机，来到车皮前，从随便哪个部位开始，像撕开面包片一般，徒手将车皮的每一个部位都撕成碎片。经过他手的碎片，上面防锈漆老化脱落，盖上了陈旧的锈迹，让它们出现在这片车皮仓库的任何地方都没有突兀之处。
一片一片的车皮碎片，被随便安置到仓库的各个角落，没有人会注意，因为它们已经成为了无数金属废弃物中的一员……
两女无言，尽管这位被分尸的“死者”是无生命的铁铸车皮，但是她们还是感受到了一种……被居高临下看着的，无情感觉。
撕车皮像撕面包，那么撕个别的什么，又有什么区别呢？
莫明的声音响起，把她们拉回现实：
“要确认这件事，我就要亲自到场，检查完车皮仓库的所有角落，确定所有地方的所有细节，找到两块以上的可疑金属物体，甚至玩拼图游戏，找到能接合的金属碎片……但是，没必要了。”
莫明喃喃道：“这种事情，猜到就行……【低温】、【巨力】、【力量操控】、【金属氧化】、【无视金属坚韧性质】、【飞行】……
“我离‘你’的能力，越来越近了啊……”
“一能多用型”能力，至简至暴的能力。
这种无视一切的，可称之为“伟力”的超凡能力，让莫明想触及又不想触及，他本能地感到，这个“人”才是本次任务中最恐怖的东西……
莫明继续低头，观看照片。
锦川总站，已经出现在马路尽头，几人正要赶往最终的汇流之处——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