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谢过王爷关心,只是略有受惊,无甚碍事。”声音传出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不安。
萧凌明微蹙眉,一缕清风吹过,卷起马车帘子,就见沈柠柠背靠马车椅背,面色无常,点点微光映照出她沉静的眸子,平静无波澜。
心下轻缓一口气,萧凌明,“柠姐儿无碍便好。”
莫名地从萧凌明语气中听出担忧,沈柠柠微挑开马车帘子,绯色官袍,腰挂银鱼袋,脚踏官靴,面容依如往常清俊,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端雅。
“王爷,我柠姐姐受了惊,就别让她下马车了,我跟王爷进去说是怎么回事。”上官瑞启小声跟萧凌明说。
视线碰撞,萧凌明看着沈柠柠杏眸,不由嘴角上扬,他本就容色之上,这世间能出其右,这一笑,又让沈柠柠恍神。
“自是可以。”
沈柠柠回过神,便回以礼貌浅笑。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萧凌明问完上官瑞启的话,上官瑞启撒着腿就冲回了马车跑。
“王爷,都问了什么话?”沈柠柠拉着弟弟坐下便问道。
“问了去寒云寺遇到过谁,那贼人如何被擒……”上官瑞启拨动指头,将问题一一复述,包括他如何回答的。
为何要问在寒云寺遇到过谁?萧凌明是在怀疑他们别他人合谋,自导自演吗?
就在沈柠柠猜疑之际,成阳侯公子智斗歹人,巧救寒云寺香客一事,在酒肆酒客和说书先生嘴中传播开来。
“阿宁在寒云寺遇到慕容越了?”萧凌明慢条斯理吃着胡饼。
“应该是。”刘顺又重复肯定,“不过接和启哥儿和探子的话,应该是柠姐儿刚到寒云寺不久,慕容越便离去。”
萧凌明吃掉手上胡饼最后一点,优雅地咀嚼着,待喝了一口茶水之后,才道:“本王总觉得,今日柠姐儿遇刺一事,慕容越嫌疑最大。”
“慕容越未曾出过禅房?”刘顺觉着他家王爷对慕容越有天生敌意。
“他不出来,但人可进去,慕容越真能放任温家不管?”萧凌明唇角浮现点点笑意。
“王爷,是否要……”
“无妨,随他去折腾。”萧凌明冷笑,“世家之间的利益不是牢不可破,贪了不应该贪的,如今想抽身,简直是痴心妄想。”
顿了顿,萧凌明又道:“不过可以给慕容越透个底,让他知晓,这些年温家都做了什么。”
刘顺就知道,他们王爷最喜欢搅风拌雨,但凡这朝堂安静下来,王爷就浑身不自在,许是日子乏了无趣,总要掀风起浪。
“没别的事了?”萧凌明又问。
“启哥儿想在院里栽平仲树,问属下哪家平仲树?”刘顺连忙将,他套出上官瑞启的话,说出,“说是柠姐儿想做平仲香枕。”
“嗯。”萧凌明应了一声,便起身向殿外走去,他院中也栽种有平仲树。
看着烛光照出点点翠绿平仲叶,侍到秋日,满树如金蝶般,萧凌明道,“将院中的移送到沈国公府。”
“可讨要一个香枕?”刘顺试探性地问。
瞥了一眼刘顺,萧凌明道,“不用。”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没那个颜面,能从阿宁手中讨到如此亲密之物。
隔日,练完武的沈柠柠就看见刘顺送来的平仲树。
“听闻柠姐儿喜平仲树,恰好王府栽种平仲树,属下便给柠姐儿移栽过来。”
沈柠柠微微挑眉,入夏移树能活吗?
“柠姐儿放心,平仲树只要根须皆在,甚是好养活。”刘顺就说道。
沈柠柠再不好拒绝,不过一棵树而已,是死是活都是未知,若是推脱那就是矫情。
“劳刘侍卫给王爷带话,臣女谢过王爷。”
刘顺得了话也没逗留,喜滋嗞地就离开了。
“柠姐姐,我是不是不应该要这树?”明明在寒云寺,柠姐姐看着平仲树发了好些时候呆,怎么现在一眼都不看了?上官瑞启怀疑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没有,”沈柠柠轻拍上官瑞启的头,嘴角有淡淡的笑,却透着丝丝苦涩,“一会我将做平仲枕的方法告诉云姐儿,待秋日启哥儿就有平仲枕可用。”
“平仲叶助眠,她向来觉浅,待秋日灌香枕最好。”寒云寺平仲院,慕容越看着摇曳的树叶低语道。
站在慕容越身后的于圆知道,他不需要说话,只需要静静陪着主子便好。
慕容越转身,要离开平仲院,清风拂面,满树的平仲叶悉悉作响,似在挽留。
一直等在平仲院外的温朝易看到慕容越出来,脸上露出欣喜,“三爷。”
“回事?”一身素白的慕容越表情淡漠。
温朝易面色一沉,那个意气风发的慕容三爷,一入寒云寺就变得沉默,死寂。
漠然的似乎不把任何人和事放在眼里。
温朝易拖着伤痛的胳膊,大步跟上慕容越,眼底尽是疲惫,“恩科一事,还请三爷出手。”
“出手?”慕容越轻笑一声,“胡大学士以病推辞,你便应该想到,安王的老师都不愿主持恩科,这事怎么会没古怪。”
温朝易沉默,当日慕容越也曾再三告诉,当日推他父亲当主考官,朝廷无一人反对,他们就应该警醒,朝堂之上的人心,何时会这般统一。
“我……”温朝易辩白,“在律法上,对科举出手的人死罪难逃。”
科举是天下读书人的青云之路的门槛,读书人想要鲤鱼跃龙门必经之路,谁毁了科举公平,被抓住的那人,就是天下读书人的敌人,就算是圣上想救那人也无用,他救不了!
“在大燕律法中写明,”慕容越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温朝易,“在科举上犯事,丹书铁券,免死金牌皆不可用,也就是说,若科举出现受贿舞弊,任何人都救不了。”
“温家决不可能受贿舞弊,”孰轻孰重,温家自是知道,决不会做饮鸩止渴的事,温朝易道,“你的意思是明王会利用受贿舞弊,对我恩科出手?”
钟馨声幽深且绵长,回荡在寒云寺上天。
慕容越微抬头,沐初日之晖,未曾开言。
见慕容越久久不作答,温朝易心急,“受贿舞弊的钱总有出处和来源,若找不到这笔钱,那不就可以指证他人陷害。”
慕容越淡淡地看了一眼温朝易,“若是有人说,这是温祭酒受人命令这么做了?”
温朝易愣在原地,那人便是安王!
这个命令温祭酒舞弊之人,不能让温祭酒拒绝,必须乖乖听话,除了安王再无他人!
从一开始,这便是安王,明王的博弈,现在架在两个王爷中间烧的是他们,博弈的牺牲品就是他们。
温朝易失魂落魄的告辞,对于撞到胳膊上的伤也置若罔闻。
看着温朝易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
慕容越冷笑一声,明王旁若无阻止地进入温府,却不要温朝易的命,他还看不出,明王想要温家的命,但亦不屑用阴损之招。
此次恩科注定会乱,但出手的人未必是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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