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4章
今日的确山人山人海。
金镛城物价腾贵,挤在城中的无数修士其实早已断了粮,每天眼巴巴地先是盯着桐木巷,再是盯着城南颜氏别院,全靠辟谷维持最后的体面。
不是没人想过早点离开,可陈瑜要公布的悟道过程,乃是受到万寿老祖、刘毓亭老前辈以及妖仙都极为重视的法门。而且来都来了,早早离开着实有些不值当。
万幸,陈瑜虽然伤势未愈,但今天终于走出颜氏别院,终于来了确山,终于要正式公布他的悟道过程。
黄砀真人是散修,其自身的丹田和一只储物袋,就足以收起所有家当。因此自他离开,来这里想要撞大运的修士只能讪讪而归。也因此,当陈瑜一行人到来,看到的只是一座被颜丹青修整过的巨大平台,以及因颜丹青一时的风雅而逃过一劫的几株兰花。
还没落地,小花欢呼一声,带着灌婴、虎龙和鹿朗来到平台边缘,指着下方重新郁郁葱葱的桂树林,向它们述说起去年在这里的经历。当说起陈瑜差点被灵修附身,虎吼、灌啸、鹿鸣嘈杂而起,似小花亲历了那一幕,似一切都发生在它们面前。
“陈师弟!”和一众同门以及刘叉等人刚刚下了楼船,头顶立刻传来纪兴言的声音。
两道虹光稳稳落地,显出纪兴言和纪妃月兄妹。
“陈瑜,你的伤怎么样了,怎么还坐着轮椅?”纪妃月旁若无人,明亮的眸子里全是对陈瑜的关切。
“伤已经好了一半,妃月姑娘不要担心。”陈瑜笑道:“今天这里会来很多人,而且全都是我必须恭敬行礼的那种,太麻烦。所以我坐上轮椅,他们要是好意思,那我就拖着病体好好见礼!”
确山所属山岭自西向东连绵数百里,北面山谷太狭窄,因此来到此处的人,更多聚集于南部山谷。
此时天空旌旗招展,楼船鼎盛。绘有秦、晋、齐、楚、魏,修武司马、土桥侯氏、南郢恒氏、荥阳郑氏、内黄李氏、邾野陈氏,以及丹鼎派、金鳞阁、石门宗、青云宗、溟沧派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更有风铃渡、珍宝阁、琳琅阁、玲珑阁、织锦坊、锦绣坊、家园酒楼,以及幻音谷、天理教等等势力的旗帜也在争辉。
当然未打出旗帜的诸如娄山派、如意楼等势力更是不胜枚举。
今日之盛,便是一些化神境的名宿都要感慨:有生以来,竟可以见到如此大场面!
这些大势力之主,陈瑜不论见到哪个都必须恭敬行礼。而为了避免见礼而坐轮椅,这种法子恐怕也就陈瑜能想到了,纪妃月被逗地咯咯直笑。
看纪妃月笑地花枝乱颤,和陈瑜一起来的林婉儿不禁暗道:这位陈公子还真是风流,可他真正喜欢的,不是自己的师姐紫苏吗?
前天,送走王德闲和左清慈掌门,曾新瑶让陈瑜画紫苏。
奈何,将风狸画地形神兼备的陈瑜,提起笔努力良久,在众人的期待下竟颓然苦笑道:“我画不出来!”
当时可真令一众紫阳宗弟子面面相觑,黛姝、刘叉等人更是不可思议。
要说陈瑜跟其他同门不熟,那么他跟紫苏堪称朝夕相处,她的样貌该是早已深刻在心底才是,怎么会画不出来?难不成来了中洲这花花世界,陈瑜当真把紫苏给忘了?
一片沉默中,陈瑜突然又提起笔,于洁白的宣纸上饱含墨汁的,只一笔,就画出一座潦草却巍峨的大山。接着,他又笔蘸朱砂,于山巅模糊地勾勒出一个轮廓。再简单修饰几笔,一位暗红衣衫的女子独立山巅的背影就跃然纸上。
黛姝、刘叉,凡是见过紫苏的人,看着纸上那只是轮廓的背影,一个个赞叹道:“真像!”
林婉儿没见过紫苏,在一句句称赞声中,她看着并不满意的陈瑜,道:“陈公子对紫苏姑娘,果真是情根深种!”
韦灵儿不解,问道:“可陈公子刚才画不出紫苏姑娘,如今更是只画了背影?”
其实韦灵儿更想说,那座山占据了整幅画的全部,山巅女子更是可以想象成任何人,她认为陈瑜这几笔是在敷衍了事。
“灵儿姑娘有所不知,对于陈公子这样笔力精湛的画师而言,只有真正将一个人记在心底,才会在落笔时,不知道该表现心中之人何种形态而踌躇。”林婉儿道:“这种踌躇,恰恰证明紫苏姑娘占据了陈公子的所有心神,因此才会无从落笔!”
韦灵儿似懂非懂的点头,然而看黛姝、曾新瑶以及其他所有人的表情,林婉儿知道自己说得没错。
可是,前天陈瑜还对紫苏一幅情意绵绵模样,为何对纪妃月又……
“纪兄啊,你们禁足也太舒服了!”刘叉酸意满满道:“我当初被禁足,那可是整整数年未能踏出洞府一步。我是憋足了劲,直到成功筑基并且承蒙大赦,这才有了外出的机会啊!”
“事关我们的修炼,家父家母再严苛也当通融。”纪兴言哈哈一笑,道:“陈师弟要公布悟道过程,如此盛事,我这当师兄的定要捧个场!”
众人在这里寒暄,黛姝却向曾新瑶神识传音道:“陈瑜,怕是拿妃月姑娘当妹妹了。”
“不能吧?”曾新瑶看着笑靥如花,还在跟陈瑜低声说话的纪妃月,道:“她比陈瑜大啊?”
“我等修士何曾在意过年纪,况且你看,妃月姑娘这副小女儿姿态,哪有一点年长之人的样子?”黛姝道。
“听你这么一说……亲传弟子里,陈瑜入门最晚。这些年虽有一些新收的弟子,但没能进入陈瑜的生活圈子。”曾新瑶莫名失笑,道:“我们在陈瑜面前都是师兄师姐,唯有妃月姑娘单纯娇憨,那种不谙世事的模样,确实像极了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对了,你今天自己来了,怎么不先来别院,然后跟我们一起来?”陈瑜轱辘着轮椅在山顶平台上转悠,纪妃月亦步亦趋地跟随。
“本来是要来别院的,但我跟哥哥都在禁足!”纪妃月掰着葱白的手指气鼓鼓道:“而且爷爷、我爹、我娘都要来,我娘就说,让我们跟她一起!”
“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有需要我站起来见礼的人!”陈瑜停下轮椅,扭头大声向纪兴言道:“纪师兄,你快带我去见纪前辈、姜前辈还有大长老!”
刘叉是陈瑜的结拜大哥,此时担起主人的模样,正在为纪兴言引荐张辟疆、陆临风、钟离建等人,当然还有紫阳宗有代表性的弟子。
听到陈瑜的话,回头看看正在娇羞扭捏的纪妃月,纪兴言洒然一笑……
“陈瑜!”
一记怒斥,打碎了这里的和谐。筑基三层境界,一身白色戎服的萧涟漪,阴沉着俏脸落在陈瑜的轮椅前。
“你跟李师兄说了什么,他现在去了哪里?”萧涟漪兴师问罪道。
“你是谁?”陈瑜终于要去见家长却被生生打断,纪妃月当即气恼道。
“她是南梁国的涟漪公主,曾在紫阳峰跟陈师弟交手。”吊着右臂的屠岸贾向纪妃月解释一番,向萧涟漪微一点头,道:“当日一别,不成想竟在今日再见涟漪公主。”
萧涟漪参与了攻打紫阳宗,屠岸贾对她毫无好感,而且羊衔和周兴国就在陈瑜两侧,他还是担心萧涟漪突然动手,因此不自觉得,心中隐隐有了杀意。
“涟漪公主请了!”陈瑜抱拳为礼,在屠岸贾的杀意初萌之际笑道:“涟漪公主拜了余臣为师,但你怕是不知道,李师兄痛恨跟余臣有关的一切!他已经远走他乡,准备避开余臣,独力担负起重建宗门的重任。公主是冰雪聪明之人,当知道应该放手了。”
萧涟漪当然察觉到了屠岸贾的杀意,但她更在意李思远的去向,道:“南梁也远离师父,李师兄想重建师门,我可以帮他!”
呵呵!陈瑜冷笑道:“公主想让李师兄重建南梁的方夜宗?可公主莫非真不知道,李师兄要建的,乃是囊括无数个南梁的方夜宗?”
其实南梁拥有二十余尊元婴,麾下世家、宗门无数,实力远胜曾经的方夜宗。但陈瑜以及李思远固执的认为,方夜宗、紫阳宗当凌架于这些势力之上!
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令萧涟漪感到恶心,然而目光流转,看到正在平台上列阵警戒的一众紫阳宗弟子,萧涟漪脸上阴沉稍霁,向陈瑜道:“我的卫队将扩充到五千人,如今没了李师兄,还请陈公子给我一个队正!”
你可真敢想!
陈瑜脸色微紧,正要拒绝,头顶上方突然传来司马错熟悉的声音:“陈师兄!”
跟萧涟漪一样,司马错也是独自前来,因此羊衔和周兴国都不阻拦,负责警戒的紫阳宗弟子也只是看他一眼,然后各忙各事。
“巨变之后,还是紫阳宗实力最强!”司马错羡慕地看一眼紫阳宗弟子,向吊着手臂的屠岸贾微一点头算是见礼,却微笑且郑重地向纪妃月道:“妃月姑娘,在下有礼了!”
又来一个碍眼的,纪妃月轻哼一声,微转过身不理他。
“说起实力,掩月宗应该更强才是。”陈瑜出言缓解他的尴尬,道:“司马师兄知道我的意思。”
紫阳宗在最后时刻,门下弟子被大长老陈三思逐出师门,算是保留了近千人。
方夜宗本也留了火种,奈何其门下弟子曾追杀陈瑜,此举惹恼了紫苏。在短暂掌权的那段日子里,方夜宗好不容易保留下的弟子,被紫苏赶尽杀绝。
而掩月宗毁于内乱,但至今别说筑基,便是结丹修士存世者也足有上百之众。
“陈师兄说笑了,他们不配自称掩月宗弟子!”司马错冷峻道。
祖地三大宗门,唯掩月宗亡于内乱,面对元州之时竟连两天都没撑到。此事被司马钧、司马错当作奇耻大辱,因此他们收纳了无数逃出祖地的修士,却对曾经的掩月宗同门,那可是见到一个杀一个,见到两个杀一双!
“好,不说就不说。”陈瑜一笑,看着司马错,前倾了身子道:“那我们说说,那只白麒麟送给司马钧师兄的那张青金帛,如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