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引符怎么会跟小离的月亮功有关?”
周进送别了小离,立在屋外,望着前方的药田,心中翻江倒海,百思不解。
这件事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记得离开雾村之前,姐姐周茹对他所说的,神引符跟玄羽派有关,难道指的就是小离身上的月亮功?
这件事当真奇怪之极。
凝思片刻,暂时压下心中诸般念头,出了门派,动身前往三宝阁。
在三宝阁里待了两个多时辰,鉴别完了几卷古本,天色已经渐暗。他还要前往鲁家,便推掉了叶通天的挽留。
叶通天送他出门,叶青青正迎面过来,满脸冷笑,说道:“那陈家的药铺子,去年才倒,今天可就又开起来了。”
叶通天随口道:“‘德义堂’的陈家?”
“废话,天灵坊除了德义堂,还有哪个陈家?那陈义德走了狗屎运,也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颗神果,靠它巴结上了林家。不但重开了药铺,陈家那位小姐也要嫁入林家了。”
叶通天翻了个白眼,没再接口。
叶青青又瞪向周进,冷笑道:“你笑什么?”
周进已经明白她天生就是一副逢人都看不顺眼的臭脾气,也不跟她一般见识。
鲁家位于内城西南,府院也并不太大。虽是武道家族,不过在寒沙城里,却还排不上号。
周进一路到了近处,只见府院内外,张灯结彩,下人不时进进出出,里面声音吵嚷,这排场显得有些太大。
他心中诧异,还没到门口,门楼下面,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忽然满脸欢喜的奔到了他面前,既紧张,又忐忑地道:“你……你是周进周大哥,是吗?”
周进见他衣衫光洁崭新,年纪虽幼,身子却已显出几分壮实的样子,面目五官也跟鲁蒙有两三分相似之处,但比鲁蒙要秀气灵动得多,心下已然明白,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就是周进,你叫鲁云?”
这少年正是鲁蒙的胞弟鲁云,周进一叫出他的名字,他顿时就涨红了脸,连连点头,显出十分欢喜激动的神色,兴奋地道:“周大哥,你认得我?”
周进笑道:“我听你大哥说起过你。”
“啊,周大哥,你快请进。大哥,大哥,徐老二,徐老二,你们赶快出来啊,周大哥来啦。”
鲁蒙和徐星听到喊声,从正堂里奔来出来,后面一群老老少少,也都跟着出来迎接。
“周真传玉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当先是个年已八旬的魁梧老人,红光满面,白发白须,精神矍铄,迎着周进就是一通抱拳拱手,脸上都是喜色。
周进还礼谦让。
鲁家众人见他回应得体,又毫没半分架子,无不高兴欢喜。
鲁蒙在一旁介绍过了,鲁父鲁母又为周进当初相救鲁蒙之事,千恩万谢了一场,众人方才重新回到正厅。
周进低声向徐星问道:“这是在搞什么?”
徐星一拍脑门,忙道:“啊,我倒忘了,师兄你还不知道。今天正好是小云那小子的生日,又逢老鲁晋升了内苑弟子。嘿嘿,另外还有一件喜事,老头子也宴请了陈家的人,顺便商量老鲁跟小锦儿的婚事。”
周进笑道:“这是要三喜临……”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脑海中有个念头电光般的闪了闪,微微变了脸色。
“那位锦儿姑娘姓陈?”
徐星点了点头,瞄了眼一旁呆坐着傻笑的鲁蒙,低声笑道:“那小丫头聪明乖巧,也不知怎么就瞧上老鲁这根呆木头了。”
周进皱眉道:“陈义德是锦儿姑娘的什么人?”
“那就是老鲁未来的老丈人。咦?师兄你也知道他?”
周进脸色已越来越难看,他想起了在三宝阁里,叶青青回来时说的那番话。
倘若不是她在胡说八道,鲁蒙和那位锦儿姑娘的婚事,只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师兄,怎么了?”徐星这时才注意到周进脸色不对。
周进起身来到鲁蒙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衫,走到了厅堂一角。
徐星和鲁蒙跟了过来。
徐星忐忑道:“师兄,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进双眼盯着鲁蒙,缓缓地道:“老鲁,那颗黑果,你送给了锦儿姑娘?”
鲁蒙一愣,点了点头,忸怩道:“是……是啊,周兄弟,你……你难道想要……”
他听周进问起黑果,以为周进想要跟他要回来,心中很感惶急为难。
周进沉吟片刻,又道:“老爷子宴请陈家,已经派人去通知过了?”
鲁蒙道:“半个时辰前,我二叔亲自去请的,现在还没……”
他话说到一半,大厅外面,忽然起了一阵骚乱,紧跟着,鲁云惊恐惶急的声音已传进了厅内。
“爷爷,爹,娘,二叔……二叔的腿和胳膊都被人给砍断了啊!”
厅内众人大吃一惊,鲁老爷子腾地站了起来,众人跟着涌了出去。
鲁蒙一听二叔受伤,早已心急火燎第一个奔出了大厅。
徐星也跟着追出。
周进来到院内的时候,鲁家的一大群人已将庭院里的三个人团团围住,询问叫骂声乱成了一团糟。
圈内那三人脚下,地上倒着个中年,半昏半醒,双腿被齐膝斩断,两条手臂也齐肘而断。全身血污,凄惨到了极点。
断腿断臂的伤口,流血已经止住。人虽还留着口气,但就算最后能够活转来,也彻底的废了。
这中年正是鲁蒙的二叔。
几个妇人和年轻子侄见了亲人如此惨状,早已悲愤哭号起来。
鲁父等几个同辈兄弟,也都红了眼,这时也顾不得先管别的事情,忙搬着鲁二叔回屋施治。
鲁老爷子怒目圆睁,瞪视着对面那三人,厉喝道:“是谁伤的我儿!”
那三人里面,一个中年,两个青年。为首的是个青年,二十四五岁年纪,他左边那青年稍大两岁,右边的中年已年近五十。
“我伤的。”
开口的是中间的青年,语气清清淡淡的,那模样便似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眼神里面也透着股高高在上的鄙夷和不屑。
鲁老爷子还没发作,一边的鲁蒙已爆发了,嘴里骂了句:“狗杂种!”红着双眼,冲了上去。
他刚跨出一步,左臂一紧,那股爆发的力道已被硬生生扯断。回头发现阻止他的是周进,又气又急,大叫道:“周兄弟,你别拦我!林海弘……林海弘这狗杂种,他……他……”
周进低喝道:“先把事情搞清楚,是打是杀,到时候再说。”
“敢骂我?那你也就该死了!”林海弘脸一沉,煞气凝聚,跨步上前,一拳势挟劲风,已直奔鲁蒙胸口轰了过来。
鲁蒙恨怒已极,待要还手迎击,周进已将他推开一旁。
那林海弘却不停手,这一拳依旧冲着周进迎面轰下。
周进笑着说声“好”,左手一抬,抵住了林海弘的那只拳头,五指一用力,咔咔咔的一连串脆响中,林海弘整个拳头都被他捏成了粉碎,张口发出一声惨嚎,痛的昏了过去。
那中年和另外的青年脸都白了,满眼恐惧的望着周进。
周进向鲁老爷子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鲁老爷子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转过头来,瞠目怒视,瞪着那中年,咬牙切齿地喝问道:“陈义德,我家老二过去请你赴宴,商量你女儿和我那不成器的孙子的婚事。你说,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陈义德低头瞧着脚下地面,目光游移不定,说道:“鲁二哥得罪了海弘公子,还非要出手教训人家。小侄阻拦不住,就成了你老刚刚瞧见的样子了。”
“老太爷,这姓陈的,他……他胡说八道!”
人群外面,一个中年仆人突然冲了过来,指着陈义德,激动得涨红了脸,叫道:“太爷,你们都还不知道,他们陈家……他们陈家,巴结上了林家,已经把锦儿小姐许配给了林海山啊。
“刚刚小人跟二爷去请他们,这姓陈的就在跟林家商量锦儿小姐的婚事。他当着二爷的面撕毁了婚约,那林海弘嘲笑蒙少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羞辱二爷,怪二爷冲撞了他,逼着二爷给他磕头赔礼。
“二爷气不过,跟他们讲道理,却被林海弘……被他……被他砍断了手脚……”
鲁老爷子气得全身发抖,惨然笑道:“好!好啊!不枉我和陈老七六十多年的生死交情!好!”
陈义德从身边那青年背上拿过一口袋子,说道:“这里是十万晶,算是我们陈家毁约的赔付。”
“十万晶?”鲁老爷子纵声大笑,“老夫前后救过你老子五次性命。四十三年前,为救你老子,老夫半辈子修为尽废。十万晶?嘿嘿,十万晶!原来你们陈家全家老小,加起来就只值十万!
“陈义德,老夫今天告诉你,这笔账,你们陈家赖了也还罢了。但你们要想还,别说十万,就是他妈的一百万,一千万,也换不来老夫对你们陈家的恩情,换不来老夫当年那一身的修为!”
鲁老爷子怒喝道:“姓陈的,拿着你那腌臜物,滚出去!”
陈义德脸色铁青,将口袋重新交给身旁那青年,背起昏死的林海弘,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鲁家。
“爹,二哥被他们害得那么惨,为什么放他们走?”
“蠢货!不放他们走怎么样?老子也去砍断林家那小崽子的手脚?林家打上门来,你们谁去抵挡?别说今天你二哥的手脚被砍断,就是脑袋断了,你们也都给老子做了那缩头乌龟,忍着!”
“二哥成了那副样子,以后……以后他还怎么活啊?爹,爹!难道……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二哥就这么白白的废了!还有陈家!那帮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咱们就这么饶过了他们?”
“不然怎样!”
“爷爷,四叔,大哥……大哥他们去陈家了!”鲁云哭着从屋里跑了出来。
鲁老爷子一愣,跌足长叹了声,脸上老泪纵横,既悲愤,又气怒,呆了片刻,转头望向周进,双膝一软,就要下跪。
周进抢先扶住,道:“老爷子放心,我这就赶去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