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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武侠修真 > 沧澜仙图 > 闲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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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更近一年,还有许多朋友关注此书,特别是riversidem等书友的大力支持,深受感动。

最近状态不好,后续的情节塑造不甚满意,导致几万字的存稿只能作废,目前已捋出自认满意的思路,努力给大家呈现出一个有血有肉的故事。

本书前期挖坑过多,故事背景交代得有些生硬,下面的文字可以当成本书的序来看,也算是我的一次练笔吧……

一轮红日缓缓从东方升起,金辉洒遍大地。

雾气渐渐变得稀薄,隐约可以看到远处洛阳城宫阙的轮廓。

初春的风依旧冷冽,枯草覆着晶莹的白霜在风中瑟瑟摇曳,波光粼粼的洛河迤逦向东流去,金辉洒在水面上,仿佛有千万条金蛇蜿蜒跳跃。

洛河极其宽阔,洛阳城大多物资依靠洛河漕运,岸边停着许多货船,满满当当的货物堆砌一船,也有三两精致的画舫,远远的停靠一旁,与货船泾渭分明。

画舫朱窗轻掩,海棠帘未卷,就像远处的洛阳城,尚在睡梦中,还未苏醒。

洛阳城北有山,蜿蜒黄河南岸,伊洛之水自西而东贯城而过。邙山,自古被视为殡葬安冢的风水宝地,俗谚说:“生在苏杭,死葬北邙”,邙山又是历代帝王理想的埋骨处所。

此时的邙山脚下,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在晨曦中响起,偶尔夹杂着一阵嘈杂声、哭喊声、斥骂声。

一群发如蓬蒿的人在用力敲打石头,他们把巨大的石头敲打分解,切割磨平成方形条石。

这群人中有老人,有孩子,他们服饰各异,一脸菜色,目光呆滞而茫然,一旁有身披甲胄持戟的士兵看管着他们,防止有人逃跑。

一个虚胖的男人吃力地抱着一块大石经过士兵身边,士兵厌恶地皱了皱眉,用手掩住鼻子,挥挥手示意男人快走。

这是一群阉人,也是前朝宫里的太监,被罚在邙山脚下采石场修陵采石,由于他们受过阉割,生理构造不同常人,大多数常年尿失禁,本就破旧的衣袍经常湿漉漉的,浑身散发出一股尿骚气。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明媚,但照在人身上依然生不出一丝暖意。

士兵厌恶地看了一眼这群阉人,抻了抻衣袖,用袖子垫着手掌握住冰凉的大戟,跺跺冻得有点麻木的脚,招呼一声同僚,扛着戟慢慢巡弋去了。

董大兴蜷缩在石料厂旁边的窝棚里,他原本是这群太监里面职位声望最高的,因为年老体弱干不了重活,平日只能帮忙生个火做个饭什么的。

长期的营养不良使他从冬天开始就病倒了,身上裹着厚厚破絮棉被,一头灰白的头发披散着,原本养尊处优胖大的身躯日益干瘪,脸上的皱纹像秋天的菊花,整个人和几年前判若两人,他除了咳嗽,更多是怔怔地望着远方出神。

“干爹,您喝药吧”,董大兴的干儿子小石头躬着腰钻进窝棚,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嘬嘴吹一吹递给董大兴:“干爹,小心烫,慢着点喝啊……”

董大兴挣扎着坐起来,裹着棉被探出一只手接过,那端着药碗的手不停打颤,还未送到唇边已洒湿了胸口衣襟。

小石头赶忙伺候着董大兴喝了药,半晌,待他躺下给他掖了被角,说道:“干爹,您好好歇着,等吃饭时候再给您送饭来,我先去干活了。”

董大兴眼角泛泪,多好的孩子啊,可怜这孩子跟着自己就没享过福,想当初……自己也是风光过的。

董大兴盯着小石头远去的背影,不由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是这个年龄,十四五岁,也是这样一个初春的上午,被舅舅十五贯钱卖给牙人,稀里糊涂进了宫,净身做了一个小太监。

董大兴剧烈咳嗽了一阵,双眼无神的盯着窝棚上残破的蛛网,思绪不由的飘回到多年以前……

由于自己识文断字人又伶俐,没多久就深得都知监太监总管王公公的欢喜,不到二十岁,就做到了混堂司掌印太监。

大梁二十三年冬,陛下到龙门山汤沐,自己面谒天颜应对自如进退有度,陛下龙颜大悦,又看自己颇通子史经集,擢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风光一时无两。

可是,谁能想到呢,没过几年,皇帝陛下年老体衰,耗费巨大财力人力以求长生。

为此,陛下寻遍世间不得长生之法,派心腹太监王福东渡出海寻仙,本来,陛下是要派自己去的,可是自己体弱舟行颠簸,只好作罢。

过了一年,王福那个兔崽子带了一个黑瘦老者回归大梁,据说,汴梁皇宫里,皇上从此不思朝政,一心修炼长生之术。

次年,天下大旱,民不聊生,蜀中成都郡浦江县司盐校尉赵贞和丁忧在乡的观文殿小吏李行知起义,这天下,乱了……

想到这里,董大兴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费力的抬起头看看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打在干燥的地面上,溅起一团团灰雾。

他挪动着身子,慢慢的坐起来,裹着破棉被,怔怔的看着雨落,头顶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雨下得更急了……

董大兴的思绪又陷入回忆……

天下义军四起,朝廷兵马到处平叛,陛下竟然还要造瑶池阁,国库日益空虚。

随后几年中,得范阳郡崔家、真武宗、纵剑门的支持,赵贞和李行知等叛军攻破大梁国都汴梁,皇帝失踪,大梁兵马大元帅韩宗旺投奔西凉国。

赵贞改国号为陈,年号启平,定都洛阳,封李行知为国师,李行知在洛阳城南建知行院,大弟子魏知临任知院院首,小弟子程子涯任行院院首。

仿佛一夜之间,这天下,变天了,自己和一众太监被赶出皇宫,被罚在这邙山脚下采石场采石赎罪。

用士兵们的话说,我们是前朝的余孽,服侍前朝皇帝,就是助纣为虐,有人病了死了就用破席一卷,随便找个乱葬岗,或是野狗叼去了也没人管……

从前在宫里,多少人要看自己的脸色过活,自己这辈子,也曾权势熏天,也曾金山银山绫罗绸缎。

最得圣眷的那几年,正四品的给事中从三品的户部侍郎见到自己,也是噤若寒蝉。

自己谨小慎微,从不敢有半分差池,可是,这一切来的太快,快得让人感觉有点不真实,多少次梦中醒来,入眼尽是残垣,梦里还在司礼监,手边金鼎银毫景泰蓝……

想到这里,董大兴捶了捶腿,这天下啊,打来打去,总也不太平。说起来,还是王福那个兔崽子最该杀,当初若不是他带人回来,陛下怎么会修长生,不修长生怎么会不理朝政?陛下那么英明神武,怎么一朝不慎,竟然满盘皆输失了天下?

皇帝难当啊,就说现在的大陈朝,大陈启平六年,因西凉屡次出兵进犯大陈,大陈皇帝赵贞封大皇子赵镇任秦州郡太守,守护国门。

据说赵镇在秦州城为儿子办百日宴,宴会当晚,一群黑衣人刺杀,赵镇夫妇身死,儿子赵行甲被神秘人救走。

消息传到大陈国都洛阳,朝野震动,陈帝赵贞悲痛生恙,十余天后病薨。

西凉国趁大陈朝臣无主,出兵占领秦州城。

纵剑门拥护扬州郡太守柳敬天,以扬州城为国都,建立东扬国。

天下动荡之际,国师李行知拥二皇子赵昌继位……

董大兴裹了裹身上的棉被,脸上泛起一抹潮红,口中喃喃自语:“管他大梁国还是大陈国,百姓能吃饱穿暖就是好国,管他梁瑞帝还是陈帝,懂得百姓疾苦,才是好皇帝,可惜,可惜……这般浅显的道理,我也是做了百姓才懂得……”

说完,他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一时哭得涕泗滂沱,悲不自胜,哭了半晌,董大兴泪眼婆娑,望着窝棚外的雨幕大喊:“石头,小石头……”

雨越下越大,干儿子小石头是他唯一的牵挂,当初小石头进宫才六七岁,生的聪明伶俐,董大兴就收做了干儿子,宫中有权势的太监都有收人为自己养老送终,董大兴没想到的是,好景不长,叛军竟然破城了,小石头跟着自己也被罚到采石场。

雨越下越紧,地上汇集一个个小水坑,雨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在坑里,冒起一个个水泡,倏忽破灭。

董大兴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嘴里喃喃自语道:“书中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兴也乎焉,其亡也忽焉,呵呵……哈哈哈,其亡也忽焉,哈哈哈哈……”

笑声未歇,身子向后倒去。

外面的雨,下的愈发大了……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正好到了开饭时间,因为抢糠菜团子,几个太监扭打在一起,引起了采石队伍的骚乱。

就在邙山营校尉挥起皮鞭,抽打在闹事太监身上的时候,一个采石场窝棚里传来小石头撕心裂肺的哭喊。

大陈承平四年,初春,惊蛰,董大兴死了,这成了采石场太监们饭后的谈资,过了一段时间,人们渐渐淡忘董大兴这个人,就像采石场夹缝里的一朵野花,悄无声息的盛开,悄无声息的枯萎……

毕竟,天下野花那么多,谁会记得你这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