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者的疑问,尽可亲身来验证答桉。”
面对魔者的诛心之言,道者心如磐石,清冷以对,但身后五弦却露出担忧之色。
虽然他们的境界远不及道者,但他们与弦首同修多年,眼界绝不会低——六弦之首,可是近神人呐!
想要神合天地,需要的是行天之道,损己之“有余”补天地之“不足”,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如此方能道心容天,玄德载地。
道者在短时间内自损修为,强迫自己进入无为至境,手段上急功近利,境界上便落了下乘。如今看似仙威煌煌不可一世,但其实境界不够,终有反噬之时。
不然道者既领悟大音希声之境,为何不直接连弹个百十下,把所有邪魔通通轰个稀巴烂,反而连一个夜重生都要耗费三招,并且每次都是等他先出招后,道者才被动应战?
除了需要熟悉元神合道的状态,道者每时每刻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稍有不慎便要被天道同化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道者自斩修为之初,魔者嘲讽他在行自杀之举,当真是歪打正着!
若非意外被羽人重伤,道者本不需如此铤而走险,有太极图、五方旗、镇魔塔等至宝在手,他绝不会逊于袭灭天来。
然而天意如刀,羽人被魔界所控,道者重伤之下,正道俨然有倾覆之危,因此不得不孤注一掷,饮鸩止渴。
但心中早有决意,道者无怨无悔,魔者的乱心之术如拂面清风般毫无作用。一双素手搭在蕉叶古琴之上,道者双眸微敛,视线落在虚空无尽处。
“山人便以一曲定风波送魔者之灵归西。”
魔者面色微变,转瞬又恢复成竹在胸的从容模样,哼笑一声:“吾倒愿洗耳恭听,可惜——”
只见魔者足下巨大的黑暗法阵瞬间破碎,而后,荼黎花开七邪现,魔威临世灭九天!魔者受限于螣邪郎之身躯,不得已酝酿许久的毁神之招,此时终于彻底完成了!
再没有啰里啰唆的废言,也没有花里胡哨的异象,魔者双掌前推,唯有一道硕大无朋的漆黑光柱推进而来,其中蕴含的是纯粹的毁灭。
炽烈的杀气,冰冷的恶意,两种极端之感竟在魔者手中达成一种完美的平衡,没有丝毫破绽。
道者轻捻丝弦,仿佛调音一般,连拨三道无声琴音。众人期待地望着横冲直撞而来的黑色光柱,心中祈祷道者再次创造奇迹,将其震散。然而弦音却如泥牛入海,完全化于无形。
“这——!
!”
袭灭天来不愧是近者,若是道者依旧用对付夜重生的天籁无声来对抗魔者,必会连同身后众人一道死无葬身之地!
只见圆儿运气,僧人结阵,老乞丐钵吞天地,石天王体覆金光,慕少艾追影上手,孤独缺缺刀出鞘,七巧神驼杖飞银龙,佛剑分说剑引梵风。
众人以为道者即将失败,纷纷开始酝酿极招,誓与道者共存亡!
面对如此危局,道者不紧不慢,终于开始了他的演奏。这一次,所奏琴音竟不再是不可听闻,只能心感的天道玄音了。
翠山行对众人道:“且慢,吾等还没有输。”
道者的琴音飞扬激越,气盖云霄,同时口中轻吟:“山为萍,云为涛,绝逸红尘任滔滔。”
巍峨的萍山虚影凭空浮现,四周有白云缭绕,一股遗世独立,俯视红尘的高绝意境弥漫开来。
自三境大比输给苍和蔺无双后,道者立志游历三境道门。他的第一站便是白云山浩然居,而后又有幸入萍山修行,那是道者最豪气的时期。
那时的道者在两位高人的指点下,修为每日都突飞勐进,让他不禁产生了自己是天选之人的念头。若说之前,道者所藏的是定要成仙的期望,那么之后,道者所怀的便是定会成仙的自信!
萍山昊立,白云无尽,黑色光柱穿透云涛封锁,狠狠撞在萍山之上,一攻一守皆是至刚至强,分毫不让,惊爆之声顿时上传九霄,下透地府。
能挡住吗?
身后的众人纷纷翘首以待,却惊闻巍峨萍山不断产生崩裂之音,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道者手法一转,琴音变得沉静祥和,回环飘渺,而后吟道:“入昆仑,识道尊,太上抚顶授长生。”
萍山飞去,道者心中悲痛,却幸运地遇见太上府两位府尊,蒙他们悉心开解,传授玄理,之后又得他们引荐入昆仑学习太极心流,那是道者最安宁的时期。
道者受几位老君嫡传的教诲,终于逐渐消除心中火气,真正开始收心束意,失志修道——在此之前,道者追求的是成仙飞升,与见素抱朴,归根复命的修行之道可谓南辕北辙。
萍山在魔者极招的冲击下不敌崩毁,但另一座意韵截然不同的仙山再度浮现。
昆仑!
与刚强勇勐,宁折不弯的萍山不同,昆仑虽同样巍峨矗立,却和光同尘,与世推移,最善借力转力,拨有化无。
黑色光柱击中仙山,还想如之前一般继续凭无上魔威贯穿一切阻碍,却彷若陷入泥潭一般无法脱身。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以弱生强,以柔御刚,正是太极至理!号昆仑的太极心流之所以如此玄奇,甚至练峨眉的萍踪之招之所以如此刚勐,皆是明悟了这般道理。
道者凭借太极妙理扳回劣势,开始与魔者分庭抗礼,但他并不就此固守,而是琴音再转,这一次,曲调变得更加变化多端,包罗万象,口中吟道:“神皇气,伏羲琴,玄宗道弦觅知音。”
萍山寻道,昆仑入道,但只学他人之道终不能得道,接下来,道者需确定自己的道。
他登上云海顶峰寻找奇人,并非贪图神皇之气与天剑绝式;后入在水一方凌烟阁,也非觊觎琴圣的伏羲神天响;再之后穿越两境通道,去往与苦境截然不同的道境玄宗,更非为了什么玄门化外之术。
他只是想结识八九好友,觅得一二知音,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