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谅只觉心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用拳头攥紧了,放松了,握紧了,放松了。
最后,他开口问:“皇帝待你好不好?”
提到铁锅黄帝,敏敏特穆尔低垂着头,想念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你是个好男人啊!”
她两手抱膝,头使劲地点到为止,声音轻轻的、却很肯定。
“好。他待我非常好。我想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从来没有让我失望。他是我最喜欢的人。”
身为兄长,铁锅真是百般呵护。
然而不知情的陈友谅彻底误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从未辜负过她,她最爱的那个。最爱的男人。
费尽心机积累起来的勇气,在瞬间烟消云散。
陈友谅天地瞬间天旋地转,只听得胸膛里传来了什么钝裂之声。
他扭头一看,牙紧咬着唇,快要滚出泪水。
然后,阔步向一旁走去时,朱元璋一直跟踪着,没有冲上去,而是默默地跟在后面,防止自己做了蠢事。
第二天一早敏敏特穆尔抖动着长睫毛,从梦中睁开了眼睛,到处找陈友谅,都不见了。
她知道,他肯定在自己家里。心里的小失落,遂欲起床洗漱,使劲爬起来,身后一阵剧烈的疼痛使她倒吸了两口凉气。
陈友谅提着两桶水直往她跟前一放,声音冷冷的,毫无温度:“你只是来洗漱的。”
是因为背上有伤,陈友谅心疼自己,才刻意打来水给她洗漱的吗?
想到这一切,敏敏特穆尔抬起脸望着陈友谅秀气的侧脸,眉眼弯弯地对着他笑了:“谢谢。”
陈友谅楞了一下。
想想,这个漂亮的微笑,毕竟不属于我,暗暗讥讽痴心。
目光又回到了寒冷。
“谢什么?你是俘虏,到河边洗洗漱,跑了怎么办?毕竟,我们可不能轻易放过大元皇帝的心头肉!”
敏敏特穆尔刚伸入桶中的那只手,猛然停顿一下。
她把脸贴在地上,眼睛盯着桶边,想看什么。桶里水的清凉,沿着胳膊,一路钻到心房,就像三九寒冬,冻僵了她的脸:结果,是不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把水打到你身上?
两滴泪水不争气地在眼眶中翻滚,正好落入桶中。他的手紧紧地攥着那把破椅子,心里像有一个巨大的黑洞,不知怎么才能挣脱出来。敏敏特穆尔赶紧低着头,低垂着眼眸,充满了失望和悲哀。
陈友谅的脑子里都是她的影子,但硬是不去见她。
忘了你无法爱上的深爱,这份痛,并不逊色于万箭穿心。
马春花弯下腰钻进了刘福通给自己备好的轿里,剩下的人马,向颍州城进发。
颍州城繁华热闹、店铺鳞次栉比、井然有序。有一家卖大枣的小店格外引人注目,店堂里摆着一大篮枣儿。朱元璋注意到,颍州城内,随便有个农夫买枣吃,背着沉甸甸的两筐枣子,脚底还健步如飞,裤腿连点泥也没有。很明显,是个拥有绝佳轻功的大师。
彭莹玉和陈友谅当然也注意到大街上人们的动作,好奇地问:“刘护法你颍州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大师呢?”
“轿子里是圣女?”
“圣女万岁!”
“圣女!”
夹道上喝彩声如溃堤洪水般瞬间将颍州城淹没。
马春花撩开侧帘笑着招呼热心教众,招来了更多的喝彩。
来到元帅府前,韩山童背后一众将军早早地整齐地等候着。只见一个身材瘦小、衣着朴素的女人正坐在轿厢内,手里提着一只大篮子,篮子上有许多红色的小花朵,显得格外鲜艳美丽。就等马春花出轿,便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圣女驾临光明万家!”
韩山童点了点头,眼睛盯着朱元璋,大喜:“朱兄弟!彭祖师!你也在这里!”
刘福通指着陈友谅说:“这个是陈友谅。”
韩山童与他们打招呼后,引大家进了帅府,府上按白莲教规矩安排得古朴雅致、大气娴雅。
马春花迎到了主座位,彭莹玉就是一位声望极高的元老,所以,马春花的身边,为他增座。韩山童与刘福通分列两边,剩下的随便坐在那里。
丝竹声起酒过三巡。
韩山童和刘福通向马春花反映这几年教务情况,以为时机成熟了,恭请马春花即位为帝,成了武则天后的第二位女皇。
马春花这句话一出口,全场都惊呆了,特别是韩山童、刘福通等人,都张着大嘴愣住了。
恍恍惚惚良久,韩山童这才回过神来:“这怎么可以?我登基称帝,和某朝篡位的乱臣贼子有什么区别?你让我以后如何有颜面到九泉之下面对马老教主?”
相反,刘福通更理性了,开口问:“圣女为什么会忽然萌发这种念头呢?这其中有没有道理?”
马春花正要张口就表明朱元璋娶了她做妻子,以后一心一意跟随丈夫,已经不适合成为白莲教的圣女,却被一旁的彭莹玉抢先开了口。
“刘福通,有些事情,你和韩山童都不知道。你们两个是马文公捡回来的孤儿,可是马文公捡了那么多孤儿回来,为什么就对你们两个细心教导,助你们成才呢?”
彭莹玉这句话倒问住在工地上。
韩山童和刘福通互换了目光,摇了摇头:“还看彭祖师明言。”
彭莹玉笑着说道:“因为你们是英雄的后代。刘福通是南宋名将刘光达的后代,而韩山童并不姓韩,本姓赵,乃是宋徽宗八世孙。
马文公终其一生,就是为了保护你们茁壮成长,以便恢复汉人河山。现在,韩山童登基称帝,正是圆了马文公多年以来的梦。”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乱:“韩元帅竟然是宋徽宗的后代!刘元帅竟然是名将后代!”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群众的议论才渐渐平息下来,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韩山童和刘福通身上。
马春花笑了笑,站了起来,向大家款款宣告。
“传我圣女令:韩山童乃徽宗之后,今后代我执掌白莲教,白莲教旗下各个分舵,皆尊其为皇,听候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