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那两个舌头畏罪自杀?”
李大胆怔了下。
不是,畏罪自杀还有‘让’的么?
“大胆,以后别只顾着莽头向前冲,向八斤学着点。”
方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给自己千刀万剐,也是可以定性为畏罪自杀的嘛!不过,你动作快些,走了。”
那两个舌头虽然只是底层执行者,但论起行为,比前世的人贩子更加可恨——毕竟,人贩子贩走的人还能活下去,可他们抓走的纯真婴儿、童男女,必死无疑,还是死在极致的痛苦之下。
对此种人,杀无赦,他没有半点心理障碍。
“头儿,谢了!”
李大胆终于反应过来,踮起脚尖,对方锐的背影大声道,却只看到方锐摆了摆手,大步向外走去。
等转过身向内,他已经是眼眶通红,杀气腾腾。
……
方锐揉了揉脸,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快步走向门外:“哟,郑金章、楚金章,两位可是稀客,快进来坐,我给你们泡茶。”
是的,前来的这两位金章名捕,他都认识。
那个臭着脸,眼睛仿佛长在头顶,浑身上下充满一种清冷高贵、自命不凡气息的,就是郑家人,金章名捕郑经楷。
——郑家人身上,大多都充斥着这种优越感,纵使不是郑经纬、郑经翰那般的主脉嫡系,如郑经楷这般的旁支亦是如此,方锐见得多了。
另一位面上带着笑脸、和和气气的金章名捕,名为楚行云,在上次玉梅会后,就很是欣赏方锐,数次邀请方锐去他手下做事。
可神捕司分司的土霸王不香么?方锐也没有什么积攒贡献点,快速升迁的想法,自然屡屡婉言谢绝,楚行云也没有生气,反而多有照拂。
“上面有令,午时一刻(大概十一点十五),方银章带上两个大捕头,去南山园外集合,不容有误。”
郑经楷板着脸,递过神捕司司正周长发签发的令文。
每个银章大捕手下,都有三位七品大捕头,令文上只要求带去两位,显然考虑到了意外情况,非常人性化。
“是!”方锐双手接过令文,肃容以答。
“都是自己人,也不必这么严肃。”楚行云呵呵笑道。
“还有一件事,”
郑经楷冷着脸道:“听说,方银章手下抓到了两个掳掠婴儿、童男女的线人,这两人我要提走。”
“果然来了。”
方锐暗道一声,痛快开口:“大人有令,自当遵从,此事好说、好说。不过,也不必急,两位大人先喝茶。”
“我听说,方银章家中可是有一株碧玉荷,就拿这个来招待我们?小气了啊!”
楚行云开了句玩笑,端起茶杯,对郑经楷道:“正好也没有急事,郑金章,不如一起在方银章这里坐一会儿?”
郑经楷皱了皱眉,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毕竟,方锐刚刚痛快答应提走案犯,给了面子,他也不好在此时太过摆谱,他们郑家人可都是很有教养的。
方锐陪着郑经楷、楚行云两人,闲话了一会儿,喝了半壶茶。
“头儿,不好了,那两个舌头畏罪自杀了!”
这时,李大胆突然急急忙忙冲进来,脸上带着‘惊容’。
只是,他这演技,让方锐有种捂脸的冲动。
“哦,是么?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纵使搭台的演员不合格,方锐仍旧发挥出了超神的影帝水准,怒声喝骂道。
然后,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面对方锐的精湛演技,李大胆一时有些接不上,吭哧了一下,竟然挠挠头,憨憨道:“那啥,头儿,我没吃早饭……”
方锐有种立刻扭头就走的冲动。
幸好,郑经楷、楚行云被两个线人自杀的消息吸引,没太注意这些细节。
“立刻带我去看看。”
郑经楷啪地一下放下茶杯,站起身。
虽说他也不是太在乎那两个下面的线人,但再怎么说也是郑家的狗,自家关起门怎么着都可以,可在对待外人时,还是要表现出庇护、关注的。
大牢。
郑经楷蹲下身子检查着,脸色难看:“这两人,下面的……还有舌头,都被割了,手筋、脚筋也被挑断,真正死因,却是额头的伤势……”
不愧是金章名捕,在一番检查之后,立刻给出论断。
“方银章,这是怎么回事?”他声音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怎么回事?”方锐如复读机一般重复了遍,看向李大胆。
“那啥,是这样。”
对这一点,李大胆早有腹稿,立刻回答道:“这两个掳掠婴儿、童男女的线人抓进来,经过我们的审讯,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罪行,良心发现,割断了自己的手筋脚筋,随后自宫、咬断舌头,一头撞死,以死谢罪……”
“噗……咳咳!”
楚行云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在郑经楷、方锐、李大胆纷纷看过来的时候,摆手解释道:“没啥,就是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你们继续。”
‘笑个啥,演技不专业啊,没看我都没笑么?’
方锐看向李大胆,又是感觉丢人至极:‘若非八斤还没来,我何至于用这个夯货?!’
郑经楷更是气得脸色铁青,眉梢跳动,一副你们‘逗我玩’的表情。
他们郑家的狗,他还不知道吗?还能‘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罪行,良心发现’,骗鬼哪?
就算不说这个,在割断了自己手筋脚筋后,还他娘的能自宫?用牙咬么?简直够了!
“那啥,顺序可能有点乱,但就是那么个意思……”李大胆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找补。
“行了。”
方锐实在看不下去了:“郑金章,您息怒,这都是我管教不严,事后,我一定狠狠地教训他们。”
“对了,您还要提走这两人么?”
说着,他啪地踹了李大胆一脚:“愣着干什么,有没有点眼色?还不快将这两人给郑金章打包了?”
“啊?哦哦!”
李大胆暗暗赞叹了句‘还是头厉害,杀人诛心’,就要麻溜行动。
“不用了!”
郑经楷冷哼一声,直接站起身,丢下一句‘方银章,好好管管你的手下’,就是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不是他不想做更多,而是:就算他职位比方锐高,可与方锐之间也没有从属关系,管不着方锐,更管不着李大胆。
再者,掳掠适格者的事情,也实在不能摆放在台面上说,这个哑巴亏,还真就得认了。
等郑经楷离开后。
楚行云才拍拍方锐肩膀,笑道:“这次的事,做得稍稍有些过了。不过,两个小卒子而已,也没什么。”
“还有,说实话,挺解气的……哈哈哈哈!”
显然,他和郑经楷也不怎么对付,乐得看对方的笑话。
“小卒子啊!”
方锐喃喃着,心头涌起一抹无奈。
纵然他现在知道,掳掠婴儿、童男女的背后,是郑家、神捕司,可就能对郑家灭门、对神捕司动手么?
不能!
真敢对郑家灭门,真要对神捕司动手,这般的大事,一定是会惊动州城,派来上品灵师调查的。
上品灵师和上品灵师也有差别,如那般在上品灵师境界走到极致,能媲美一品武者的上品灵师,谁知道有什么手段?
万一二品武者的真元隔绝不了,让对方找来,如何是好?
‘况且,淮阴府如此,也非个例,整个大虞上层的武者都在吃人,我杀得完么?’方锐心中叹息。
楚行云见方锐神色无奈,以为是担心郑家的报复,不由笑道:“放心,这种事情,郑家不敢拿到明面上说的。”
“再者,近些日子郑家自顾不暇,哪顾得上找你的麻烦?”
郑家算计神捕司,私自培养半神药,以及南山园巨大葬花一事,已经算是犯了众怒,善后就够郑家焦头烂额了的,根本没有精力搞事。
“哦?”
方锐顿时联想到了南山园之事,隐隐猜测,大概是郑家捅出了什么篓子。
‘罢了,中午去了南山园,就知道了。’他暗忖道。
“还有,婴儿、童男女失踪的案子,不要往下查了,背后的水很深……你是聪明人,我就不多说了。”
“明白。”
方锐欲言又止,想侧敲旁击一下,问问大丫鬟白芍的弟弟、还有李大胆的儿子黑娃,还有没有找回的望。
还没开口,楚行云又明白了:“方银章是想问这背后的真相吧?”
“这个我知道一些,但不能说,方银章若是想知道,就努力往上爬吧,我看好你哟!”他拍了拍方锐肩膀。
‘其实,我知道的东西,未必比你少。’
方锐暗道了句,面上却做出深受鼓舞之色,以免楚行云再胡乱猜测,赶忙说了李大胆之事,诚恳请教道:“楚金章,您看,李大胆的儿子黑娃,还有找回的可能么?”
“这个……这次的事情特殊,也算你手下那个大捕头倒霉。”
楚行云面露唏嘘之色:“我只能说,节哀。”
方锐心中一个咯噔。
送走楚行云。
这个时候,时间也不早了,手下人纷纷上衙,方锐找来手下三个大捕头,说了午时行动之事,让他们自己讨论谁去谁留。
不多时后,李大胆找了过来:“头儿,您说的午时去郑家南山园的行动,我想参加!”
“大胆,你……”
方锐深深看了眼李大胆,没立刻答应:“让我考虑考虑,你自己也考虑考虑。我之前问了下,从那位楚金章口中得知,你儿子生还的概率不大。”
“再者,大胆啊,你家中可不只黑娃,还有妻儿老母,你好好想想吧!”
之前,他吩咐李大胆杀了那两条郑家的狗,其实就是想让这家伙宣泄一下,可如今看来,并没多大的用处。
“头儿,我明白了。”李大胆声音干涩,脸上带着明显的挣扎之色。
……
上午,差不多到了时候。
方锐准备出发。
可这时,手下李大胆、荀不惑、牛八斤三个大捕头,竟然还没商量好谁去谁留。
“那就我直接点将了!”
方锐犹豫了一下:“老苟、八斤,跟我走!”
“头儿,我想好了,我去。”李大胆却是打断道。
面对李大胆哀求可怜的目光,方锐不忍闭目:“罢罢罢,由你,八斤,你留下,换大胆吧!”
“唉!”
荀不惑摇头,在一边看着,发出一声叹息。
“大胆,不要做傻事,回来我请你喝酒。”牛八斤这般的人精,亦是看出些什么。
这个以往最欢怼李大胆的欢喜冤家,今日都消停了下来,竟然难得地说了句服软的话。
“好,牛八斤,那我可等着了。”李大胆捶了下牛八斤肩膀,大步跟随方锐离去。
……
来到南山,整个外围,都已经披坚执锐的甲兵封锁。
方锐展示银章大捕的银印,确认身份后,才被放行。
他带着荀不惑、李大胆两个大捕头,在甲兵带领下,一路深入。
到了山园外的一处空地上,这里已经是乌泱泱的一片人。
神捕司司正周长发、神捕司灵师孙守财、四品玉章神捕、五品张金章名捕、六品银章大捕,还有各人带来的七品大捕头。
可以说:神捕司精锐,近乎全数在此。
哦,还有一位熟人葛长庚,大概是周长发请来帮场子的。
除此之外,就是郑家人了。
至于怎么分辨出郑家人的?
很简单。
那些郑家武者,与郑经楷一般,身上大多有着如出一辙的优越感,隔得远远的,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味道。
葛长庚远远冲颔首示意。
方锐还礼之后,凑过去,加入了神捕司银章大捕的圈子,不少人纷纷打招呼,他也一一客气回应。
作为大家眼中的潜力股,方锐又没有什么傲气,放得下身段,故以,和不少银章大捕都关系不错。
——哦,十二位银章大捕中,郑家占了四位,那四人和其他人不是一个圈子,玩不到一起去,不算在内。
这些银章大捕此时正在交流消息。
“听说这次的事情,是因为郑家老祖突破二品失败,产生了尸变。”一位银章大捕道。
“没那么简单。”
另一位银章大捕接茬:“看到了吗?那叫做葬花,只有二品及以上武者的真元,混合致怨气,才能凝结……而那么大的葬花,懂了吧?”
“显然,其中大有猫腻!也不知道郑家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这个可不兴说,在场不少郑家人哪!说点别的,据说,这次咱们神捕司的镇司秘宝‘武极剑’,都请出来了!”
“何止?据说,郑家也拿出了‘大日真阳阵’……”
……
大家都是各有消息渠道的人,甚至其中不少东西,都是从金章名捕口中泄露出来的。
当然,也就只言片语,有关‘半神药’、‘灵药培育真相’之类犯忌讳的东西,金章名捕肯定不敢乱说的。
‘原来是这般,我怎么说……’
听闻这些,方锐再联系自己知道的,已经差不多得出了真相:‘这一次,抓捕那么多的适格者,原来是为了供给郑家老祖突破嘛?!’
‘还有,看这阵仗,郑家捅出的篓子不小,这是拉着我们神捕司,一起善后?’
‘秘宝‘武极剑’?大日真阳阵?这又是什么东西?秘宝、阵法……’
方锐饶有兴致地听着,有一种强烈直觉,稍后大概能窥探到大虞的部分底蕴。
‘而这次要对付的东西……’
他看向南山园中,神情凝重。
只见:
高空之中,悬浮着一道接天连地的巨大黑绿色花朵,经过一夜的发酵,它体型足足扩大了一倍,将整个南山园都笼罩在朦朦胧胧的灰色光芒之中。
从那朵巨大的黑绿色花朵中,如天女散花般,飘下一朵朵婴儿拳头大小般的缩小版黑绿小花。
明明看上去极其唯美的一幕,方锐却从中敏锐地感知到了极致的邪恶,以及……大恐怖!
“神捕司众捕头听令,集结!”
这时,周长发蓦然一声大喝,召集队伍。
神捕司众人顿时停止议论,向对方所在汇聚而去,玉章神捕在前,金章名捕居中,银章大捕靠后,排成方阵。
至于七品大捕头?
这些人早就被带到另一边集合,似乎另有安排。
“各位捕头,请在请用秘宝‘武极剑’的表文上用印。”
孙守财带着一张表文经过,让玉章神捕、张金章名捕、银章大捕挨个按印,并分发阵基玉符。
过后,周长发才开口:“这次事情,我就不多说了,总之,咱们的目标,就是清除后方那朵巨大葬花。”
“等午时三刻,孙灵师请出秘宝‘武极剑’,葛道长主持‘大日真阳阵’,各位只需听令,向阵基玉符中注入劲力……”
‘合着,我这次来,就是作为人柱力的?’方锐把玩着手中阵基玉符,暗忖道。
不多时后。
午时三刻,阳光炽烈,到了一天中阳气最盛之时。
“开始吧!”
周长发凝重取出一个红木盒子,在上面一拍,真气涌动,让它凝滞半空:“孙灵师,动手!”
“好!”
孙守财取出神捕司上下盖印的表文,木剑一挑,表文无风自燃,大喝一声:“请秘宝‘武极剑’!”
“昂!”
虚空之中,似乎有龙吟声响起,表文燃烧化作红光冲入红木盒子。
咔嚓嚓!
那不知材质的红木盒子片片破碎,炫白色的光芒从中迸射而出,展露出一柄看不清具体模样的三尺光剑,其锋锐之盛,让后方这些中品武者都感到皮肤刺痛。
‘这就是秘宝‘武极剑’?’
方锐作为在场最强之人,更是能感受到此宝的恐怖:‘不仅仅是锋锐,更有镇神的效果,似乎让我的念头都有所迟缓……好厉害的宝贝!’
“武极剑,启!”
周长发双手按下,真气涌动隔空注入秘宝‘武极剑’,让它在嗡嗡颤鸣之中,通体的银白色光芒愈发炫目,极致锋锐之感愈盛。
“葛道长,该你了!”他大喝一声。
“好!”
葛长庚袖袍一挥:“各位捕头,以及那边的郑家武者,请速速激活阵基玉符!”
此言一落,下方的玉章神捕、金章名捕、银章大捕,还有另一边的郑家武者,齐齐开始动作。
方锐亦是配合,真气衍化明劲,注入阵基玉符。
嗡嗡嗡嗡!
一个个阵基玉符如星光般亮起,以它们为节点,一道道金色光线串联、交通,升入高空,组成一个巨大六芒星图案。
此刻,天空中大日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明亮,如水波般扩散出一圈圈波澜。
“来!”
葛长庚手握阵法玉盘,蓦然一招手,接引无尽大日光华,化作滔滔赤色气息,横空而过,打入秘宝‘武极剑’。
嗡嗡嗡!
秘宝‘武极剑’更加疾速颤动着,竟是在此刻,一分三、三化九、九生二十七……分化出无数虚化的金红色光剑。
“去!”
周长发大喝一声,双手猛地向前虚推。
哗啦啦!
无尽虚幻的金红色光剑,如万剑归宗般,化作滔滔剑道洪流,向着高空之中的巨大葬花,撞击而去。
或许是应激反应,那朵接天连地的巨大葬花,在此刻缓缓旋转,数不清的如婴儿拳头大小黑绿色小花飘落,闪烁着荧光,如九天落下的冥河,迎上剑道洪流。
无声无息中,两者开始大片大片地湮灭,迸发出极致璀璨的光芒,与之相比,大日的光芒在这一刻都相形见绌。
下方,无论是神捕司的玉章神捕、金章名捕、银章大捕,还是郑家之人,看到这一幕,都是齐齐惊呆了。
‘我去!’
方锐更是无语至极:‘不是说好的武侠,怎么画风突转,就成仙侠了?!’
这他娘的找谁说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