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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城被攻破,当夜,玄通大将军就带着少许精兵,轻车简从离开,去邻县诈城。方兄弟,你的父亲是入品武者,又是医术不俗的医师,想来也是这个原因,才被一同征召带走。”

“这些日子,玄通大将军联合别地义军,伪装附近县城的溃兵诈城,已相继攻破云山、白川、长淮三县,只是义军上面封锁了消息。”

“直到南淅县城,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反被埋伏,遭遇大虞悍将铁浮屠围杀,玄通大将军重伤,带去一同行动的兵卒,亦是死伤惨重。”

江平安叹息道:“方兄弟,你父亲具体是否参与这次行动,这个我并不知晓……也是玄通大将军兵败的消息传回,县中调兵增援,实在瞒不住了,我又留心关注,才得到第一手消息。”

“此时,这般消息,不说城中的人了,即使义军中,也没多少人得知哪!”

“谢过江兄了!”

方锐皱眉,深深叹息:“我爹……唉!”

往好处想想,方百草未必跟随李玄通参与这次行动,可万一真的参与了,李玄通自身都重伤,跟随的兵卒能好到哪里去?

当然,李玄通的目标太大,其他人相对稍好些,或逃回,或俘虏,方百草即使参与其中,也有一定可能还活着。

“方兄弟,”

江平安有心安慰,可张了张嘴,也不好说什么。

若是一般朋友,‘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话张口就来,说过就不放在心上了,可与方锐有着过命交情,一定程度上感同身受,说那些场面话,就显得苍白无力,还有些假。

他只好道:“方兄弟,我会继续关注这方面消息,一有后续情报,就立刻过来。”

发生这般大事,如江平安这般捕快,也要配合上面事务,还是极为忙碌的,说了这个消息后,就匆匆告辞离去。

……

送走江平安。

方锐回屋,也没瞒着,向方薛氏、三娘子说了这个消息。

“我就说,这两日间,怎么总感觉莫名地心慌!”

方薛氏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捂着胸口,惊慌忐忑地看向方锐:“锐哥儿,这……你爹……这可怎么办?!”

“阿婶!”三娘子拉着方薛氏的手,抚着她的背部,小声安慰着。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已经有些懂事了,安静坐在小板凳上,绷着小脸,看上去像个小大人。

可爱之中,又显得稍有些滑稽。

若是平时,方锐一定会凑上去,捏一捏她们的小脸蛋,可此刻,哪有这份心情?

当然,不同于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四人,或者惊慌忐忑,或暗自忧心,或者故作严肃,方锐还保持着镇定。

他知道自己不能慌,因为,作为家中的顶梁柱,他若是都慌了,那只会让方薛氏四人更忧心。

方锐看着神态焦急、脸色苍白、魂不守舍的方薛氏,想了下,突然开口道:“要不,娘,咱们离开常山城,去寻我爹吧?”

本来,自身在常山城几乎无敌,再加上城中渐渐安定,他是有想过在这个‘新手村’苟上三五年,突破到上三品,再挪窝的。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出了方百草这事!

——倒不是不想苟得更久,实在是浅水养不出蛟龙,不说苟在一地,劫运点锐减,就说目前积存的大药、老药,最多也只够三五年之用。

毕竟,这般的药材,药效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的,而且,真正突破到上三品后,哪怕仅仅维持每日身体所需,需要的药材也要暴涨。

当然,那是之前的想法,现在出了这事,想苟上三五个月,都不可得了。

‘罢了,看这情形,府兵出动,恐怕会和义军形成拉锯,留在常山城,多半还有兵祸……离开也好,离开也好啊!’他暗忖道。

“啊,离开常山城?!”

听到方锐这般说,方薛氏、三娘子都惊住了,屋子中一时安静下来,她们皆是蹙着眉头,思量着这事。

片刻后。

方薛氏才开口道:“这世道乱糟糟的,也不是想走就走的,万一路上出什么事……就算不说这些,真要上路,银钱哗啦啦如流水一般……”

“是啊,锐哥儿,我倒不是怕吃苦,只是,这事须得考虑周全。”三娘子也是劝道。

“安全方面,跟着商队,再加上我的武者修为,倒是没多大问题。至于银钱……娘、三姐姐,伱们跟我进来!”

方锐看了一眼方灵、囡囡:“灵儿、囡囡,你们在外边等一会儿。”

他领着方薛氏、三娘子进屋,拿出来一个包裹,打开。

哗!

大片的金叶子显露出来,反射出灿金色的光影在墙壁上斑驳浮动,粼粼闪烁,与午后的光影相映成辉,带给人以极大的震撼。

“这、这么多金子?”

方薛氏失声开口,满脸震惊,呆住了。

三娘子也是捂着小嘴,一双秋水明眸惊讶地望向方锐。

——即使是之前,为那些军头打理产业时,她也从未见过这么多金子哩!

方锐看着方薛氏、三娘子两人的反应,笑了笑,没说话,给她们消化的时间。

他的金银自然不会少,从老虎帮帮主崇季虎、野狼帮帮主段狼,再到林家、夏家覆灭,可是没少从中发财。

即使这些,也还只是一部分,更多的一下子拿出来都怕吓着她们。

好一会儿。

方薛氏才回过神,也没问这些金叶子是怎么来的,心中的悲伤、慌乱倒是被冲淡了些。

她再次思量着离开常山城的可行性,发现现在似乎可以了,只是还是生怕路上出什么事,有些纠结、迟疑。

三娘子看穿了方薛氏心思,劝说道:“阿婶,就听锐哥儿的吧,他是个有主见的,已经准备周全,咱们听着就是了!”

她自然知道,离开常山城,不如留在城中舒适,风餐露宿要吃苦,说难听些甚至有些赌命的成分,可出于对方锐的信任、爱意,还是愿意去赌。

“行吧!”

方薛氏终于答应下来,只是眼中浮现出一抹愧疚:“人离乡贱,咱们家离开了常山城,人脉什么的都断了,以后要连累着你们过苦日子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在这个世道,没些人脉、关系网,普通人家即使有钱,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花。

“娘,那也是我爹啊,说什么连累?再者,咱家去了别处,未必不能过得更好。”

这是现实,又不是小说。

不可能说,换到府城、或者州城,就一下子六品满地走,五品不如狗,四品都得赔着小心才能抖一抖。

方锐已经向商队打听过了,四五品的武者,即使在府城、州城之中,也是帮派之主,雄霸一方的存在。

他不欺负别人都是好的,万万不可能被人欺负了。

“娘,您别有心理负担,常山城本来也待不了多久的,府兵出动,和义军拉锯,又是连绵兵祸。”

“咱家正好转移,躲避兵灾。玄通大将军退守云山县,我爹应该也在那里,等商队过路,将我爹接上,咱们一家就寻一处太平之地,过安生日子。”

方锐可没有一步步通关换地图的想法,若是大泽府城不稳定,那就去别府的府城,乃至直接去往州城。

还是那句话,以他目前这般实力,去了府城、州城,照样是一方高手,要比九成九以上的人生活得都要好。

‘只是可惜,没能苟上三五年,苟到上三品!’

不过,大丈夫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当初方百草替方锐从军,如今,他也不吝惜为对方改变计划,承担一些风险。

……

做出决定,方锐当即出门,联络商队。

恰巧,最近就有一支离开常山城的商队,只是时间有些紧,明日一大早就要出发,也路过云山县城。

本着救人如救火的心思,他也没多作犹豫,就选定了这支商队,交了定钱,约定了明天汇合时间。

随后,返回柳树胡同,交代方薛氏、三娘子收拾东西。

而方锐自己,则出去采买各种物资,忙活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弄得差不多,稍有闲暇。

他想了想,准备去甜水井胡同,告知江平安一声。

……

半路上,有披坚执锐的太平军兵卒哒哒经过,出城而去。

“增援的兵卒么?速度还挺快!”

方锐望了一眼县衙方向。

他倒是没有趁火打劫,在临走前干上一票,抢夺义军中那位狠人传承的想法。

不是仁慈,而是……

义军中那位狠人异常谨慎,城中抽离兵卒后,自然会严加防备,不会留下什么空子。

‘况且,那人来历神秘,有什么底牌也犹未可知。万一,有什么同归于尽的手段就不好玩了!’

‘再者,施法者传承,也不是天下间仅此一份。’

纵使离开常山城,去往更大的平台,方锐也不会火急火燎,就去寻找施法者传承,一切还是以稳妥为主。

他细细思索过了,那条超凡途径,相对武者,至少在战斗力上,大可能没有明显的优势。

‘而且,走那条途径,也要从头开始,未必比得上继续提升武道,一力破万法。’

当然,这是在前期劫运点不富裕的情况下,等方锐苟上百二八十年,劫运点充裕了,或者武道到了极限,那就另当别论。

……

县衙。

“这边再加两个暗哨!”

“对,这里、还有这里,地形立即改造!”

“都不要偷懒,那位凶人随时可能会过来!”

……

方锐猜的不错,甄佚的确加紧了对县衙的布置,防备他的突袭,不过,这注定又是一次徒劳无功的和空气斗智斗勇。

……

甜水井胡同。

方锐来到江家,却没见到江平安,从江嫂嫂口中得知,县衙安排任务下来,对方还在忙着没回来。

“罢了,不等江兄回来了。江嫂嫂,因为一些事,明日一早我家就要离开常山城,我过来交代一声,这个褡裢代帮我转交给江兄。”

本来,方锐满腔心事而来,想要一吐为快,一诉别情,可临到这里,又不知如何说了。

既然不见江平安,那便不见了吧,徒生伤感。

——颇有那么三分‘乘兴而来,兴尽而归,何必见戴’的意味。

“离开常山城?!”

江嫂嫂惊呼了声,眼中满是不舍:“小方,你等等,家里还有些好东西,我给你拿出来,路上带着。”

她说的好东西,不过是风干的鸡兔、腊肉、黄豆一类。

“多谢嫂嫂了。”

方锐也没有拒绝这一番心意,笑着感谢收下,告辞离开。

随后,他牵走寄养在这边院子中的驽马,离开了甜水井胡同。

归途。

暮风徐徐,吹动草木声簌簌,如同雨水溅落的声音。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方锐心中一叹。

在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面前,他总是镇定自若,可其实,离开常山城这个舒适区,即将面对未知,他心头又何尝没有一些忐忑呢?

……

返回家中,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正在收拾东西。

方薛氏一边收拾,一边叹息,和三娘子小声说着话,说着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些趣事,眼中满是不舍。

三娘子眉眼温柔地听着,神色间,亦是有些怅惘。

在这里,她度过了一生中,最安心、最惬意、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回首望来,却是满满的回忆。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也在来来回回,收拾着她们的小玩意儿。

方锐没有打扰她们,在屋子间,安静地里里外外细细看了一遍。

斑驳的黄泥墙壁、柜台、木桌、厨房、院子,一草一木,都是他熟悉的。

过往的一幅幅画面:诵读医书、一家人吃饭、与三娘子相拥、和方灵夜间起来烤包子……从心中缓缓流淌而过。

这些日子,方锐有了银钱,也曾提过一次,换一座更大的院子,可方薛氏、三娘子都是不舍,便放弃了。

这里是小了些,可不是不能住,他也不是吃不得苦之人。

‘明天就要离开了啊!’方锐心绪复杂。

……

晚上,方家早早吃过晚饭,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继续收拾东西。

方锐去向胡同中的邻居们辞别。

家中还有几百斤麦糠,在他手头宽裕后,就基本没怎么吃过,带走占地方,留下浪费,便做了顺水人情,给各家送上一些。

当然,根据亲疏远近,有多有少。

长林叔家、枣槐叔家、白杨叔家……

一家家过去,或许是吃人嘴软,也或许是将要分别,都是说着一路顺风的好话,并保证帮忙看顾着些院子。

……

暮色中,当黄昏最后一缕光消失。

咚咚咚!

外边敲门声响起,伴随着江平安的声音:“方兄弟?!”

吱呀!

方锐开门:“江兄?”

“方兄弟,你家这是要走?怎么这么匆忙?我回去听你嫂嫂说了,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过来了……”

院子中,大柳树下,石桌后,晚风徐徐,两人相对而坐。

上次感染瘟疫之后,本来已经戒酒的江平安,今日破例再度喝酒。

江平安沉默地喝了一碗又一碗,才开口:“方兄弟啊,明日一别,就不知再见是何时了!”

“是啊!”

方锐叹息,没说什么,只是倒酒。

这个时代,车马慢,多少的分别,从此,就是永诀。

他们心中都是有数的。

“江兄,我给你的那个褡裢,其中除了些许黄白之物,还有几处房契,你帮着看顾些,若是我家没回来,那便赠予江兄了。”

方家、旁边三娘子的屋子,以及三娘子城中另外三处院子的房契,都在那个褡裢中,一时不好脱手,方锐也看不上那点银钱,便如此处置了。

一碗又一碗,喝着聊着,两人喝光了一壶酒。

江平安酒量不错,也只是微醺,起身告辞:“方兄弟,明日一早,我再过来相送!”

……

清早,薄雾袅袅之中。

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坐上了马车,方锐在外面牵马,江平安跟在旁边相送。

城门。

因为有江平安的关系,这匹马车,根本没有搜查,就顺利通过,连银钱都没有交。

其实,即使没有江平安,只要不头铁、硬杠,给一些银钱打点,也就过去了。

后面,一辆驴车似乎就因为不识趣,被拦下了,产生争吵,方锐倒没去凑热闹。

出城。

“江兄,就送到这里吧!”方锐出声劝阻。

“方兄弟、大娘、弟妹、妹子,都保重啊,一路顺风!”

“江兄亦是,珍重,代我向嫂嫂、侄儿、侄女告别!”

目送方家马车消失在曦光中,江平安伫立良久,方才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唉,方兄弟走了,城中唯一一个真正的朋友,也没了!没了啊!”

他落寞转身。

……

哒哒哒!

马车跟随着商队缓缓离开。

方锐眺望后方,笼罩在曦光中的常山城,渐渐退后、消失,如一幅老旧泛黄的画卷,缓缓合拢。

‘穿越而来,这一段难忘的时光啊!’他心中叹息着,将这一段的记忆,埋藏在了脑海深处。

回首,向前看。

太阳正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

难受,似乎中招了,昨晚强忍着写的,感觉不大满意,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