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淙一看,竟是姜璟那不着调的沂王世子!心中大讶,却也有一番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二人互叙离情,连淙才知道,敕封怀德归仁大将军,新任剑南道巡御史,大夏朝沂王殿下姜承姜樊川,也来了大迦叶山!此刻他正与任仲庭和索南活佛在庭内叙话。姜璟嫌里面的官样文章气闷,便找个借口溜了出来。
二人说了半天,姜璟才看到张灵徽,笑着与她招呼,又不停地朝连淙挤眉弄眼。张灵徽倒是落落大方,问道:“姜菱小妹妹没来吗?”
这问题问得连淙心惊肉跳。张灵徽倒还好,姜菱可是个小醋坛子。幸而姜璟爽朗一笑,道:“我那妹子被我娘禁足了,说是三年不许离开琅琊。依我看,最多半年她就溜出去了。”
连淙暗松了一口气,回头去看到张灵徽微微带笑的目光。姜璟不管二人在那里眉目传情,拉着连淙便往外走:“你来得早,必然知道此处哪里好玩。快快带我去逛逛。”
张灵徽和姜菱的长辈坐到了一起,连淙是打死也不想进去的。姜璟这个要求,那正是绝渡逢舟,雪中送炭,瞌睡里送枕头,端端正正,正中下怀。当下做出一番为难的样子来,看了看张灵徽。张灵徽何等聪慧,他这般做作,自然知晓了他的用意。微微一笑,道:“那你二人去吧,我还要去见见外公。”
连淙内心欢喜她如此可人,便想去亲她。张灵徽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早早避了进去。姜璟嘿嘿一笑,拿肩膀推了推连淙道:“嘿嘿,妹夫,你这媳妇儿又漂亮又乖巧,你怎么还会看上我妹子的?”
连淙哈哈一笑:“哪有你这样做哥哥的!被她知道你这么说非把你剁了不可。”
姜璟一阵怪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连淙灵机一动,笑道:“此地的景色无非雪山深谷,艳阳蓝天,现在去晚了些。不如我介绍一个朋友给你吧。”
姜璟自无不可,笑道:“行!哪儿都行!不要在此地就行!明明都是豪放不羁的人,却要在这里做一番官样文章,真是可悲啊可叹。”
连淙摇头笑道:“沂王殿下是大夏朝使者,又是一方诸侯;来拜访的,是藏地精神领袖,地位不亚于藏王的大活佛。边上还有一位士林模范,门生遍布朝廷。能像你我一般自在么?”
姜璟耸耸肩:“道理是这个道理,还是气闷得慌。早知道,就不去讨这个差事来了。”忽然朝连淙嘿嘿奸笑了两声:“你来得早,当该知道此地何处烟花盛开。不如我们喊上你那位朋友,一起前去逛逛吧。”
连淙笑道:“这你可问道于盲了。不过我那位朋友是活佛大弟子,又是藏地大土司之子,应该知道...”他话未说完,姜璟忽然脸色一整,正色道:“如此便请贤弟带路,一起去会会这位活佛大弟子吧!”
连淙听到脚步声响,知道又来了人。转头一看,是一位身高腿长的白面小郎君,虽穿了一身亲兵甲胄,却掩不住那扑面而来的妩媚之气。姜璟涎笑道:“啊,我家红月来了。来来来,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长阳高徒连淙连贤弟,也是你家郡主未来的郡马。连贤弟,这位是我媳妇儿红月。”
连淙微微一笑,弯腰拱手道:“见过嫂夫人。”
红月避了开去,轻笑道:“连公子休要听我家世子胡言乱语。世子殿下,王爷有情。”
姜璟连连挥手,道:“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这是兵在外将命不曾听闻。本世子要去拜访一位藏地大土司之子,这对我国与xZ邦交十分重要。你且回复父王,就说本世子忙着保家卫国,迟些时候再来聆听父王教诲。”
红月抿嘴一笑,道:“是,婢子遵命。还请世子小心在意。”眼波流转,流露出一丝调皮:“此等机密大事,最好找个不易被人察觉之处。本地应有些秦楼楚馆,世子不妨与那重要人物约去相会,想来不会被什么不速之客打扰。”
姜璟嘿嘿一笑:“知我者红月也!既然你这么说,那本世子恭敬不如从命,这便去了!”拉了连淙,脚底生风地奔了出去。
连淙先笑了一阵,才找了一个小喇嘛,让他去将旺珠找来。这小喇嘛不会说汉话,他比划了好一阵,却被姜璟一番奚落。眼看他和小喇嘛一起指手画脚抓耳挠腮,姜璟哈哈大笑,叽里咕噜朝小喇嘛说了几句藏语。小喇嘛如释重负,飞奔而去。连淙看看姜璟,笑着捶了他一拳。
不多时,次仁旺珠便随着小喇嘛走了出来。二人身份类似,又都是不拘小节的性格,一见如故,很快便打成了一片。旺珠一听姜璟说要去见识一下此地风月,顿时哈哈大笑:“我们藏地笃信佛陀,没有那些有的没的。不过,嘿嘿,跟我来!”
旺珠着人牵来三匹好马,嘿嘿笑道:“有个好去处。今日我本还烦恼要应酬寺内事务,不能前去。这下子可好,算是带你们二位贵客去体验本土风情。嘿嘿!”随手抓出两个锦袋丢给连淙和姜璟:“那儿的女子送银两可就俗了。这里有些小玩意,拿来哄姑娘倒也合适。”
姜璟打开锦袋,里面是一些金珠玉宝,品相颇为不凡。顿时哈哈大笑,与旺珠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这二人都是花丛里的状元,对这一套自是轻车熟路。当下扬鞭策马,一路朝山下镇甸而去。
行了有二十来里路,三人来到一棵巨大的雪松前。旺珠在松下叫嚷了两声,很快树边无中生有,现出一扇大门来。那门轧轧而开,迎出来一个中年妈子。这妈子拿着一把丝罗小扇,高高瘦瘦。五官倒也精致,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一位美人。只是浓妆艳抹,看着十分艳俗。一见旺珠,顿时脸上笑出了十个褶子,挺着平坦的胸脯一个劲地朝他身上挤:“啊呀我的旺珠少爷,奴可把您盼来了!蛇奴杏儿她们天天问奴您什么时候再来。奴只能告诉她们您这神仙样的人物,奴哪儿知道您什么时候才能大驾光临啊!”
“你这老货!没看今天我带了朋友来的?少来这套!找俩干净的,过来伺候着。雪琴要是有空的,来唱两曲!”
那妈子一叠声称是,将三人引入门去。一进那门,里面豁然开朗。明亮的月色下,十几幢小楼错落有致,隐隐有丝竹之音传来。旺珠朝连姜二人笑道:“风鱼妈妈其实是一位天仙绝色,只是看上她的客人太多,才做出这些样子来。可别被骗了!”那风鱼扯着他娇嗔了两句,看得连淙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来到一幢小楼前,早有三位姑娘在门口迎候。都是十八九年华。一位修眉红唇,妖冶冷艳;一位娇小玲珑,清秀可人;还有一位珠圆玉润,温柔可亲。旺珠叹道:“蛇奴,杏儿,你们俩可是更加娇艳欲滴了啊!今晚都归我!”
二女都露出一丝羞色来。妈子娇笑道:“是是是!旺珠少爷累您久侯。奴本就安排了六位姑娘来。还有三位得再梳洗一下,转眼便到。您三位先入内用茶!”
姜璟指了指连淙,笑道:“这是我妹夫,给他准备一个又老又丑的即可!”
风鱼一愣,娇笑道:“公子说笑了。这儿最老最丑的,可就是奴家了。奴家可不敢怠慢了贵客。待会姑娘们上来了,公子看着挑选。果然选不中,奴家再去安排。”
风鱼安排好三人,转身出去帮他们催促姑娘。旺珠朝二人笑道:“别小看这妈妈。这边谁也没有真个和她如何过。我也是机缘巧合,才知道她其实真的美如天仙。”
姜璟笑道:“再美也美不过我妹夫的老婆。”
那坐在他身边的温柔女子叫墨浓,笑着挽着他道:“公子妹夫的老婆,可不就是公子的妹妹了?”
姜璟大摇其头:“非也非也!你别看我妹夫说话不多,其实内里风骚,色心四溢。你想想他敢跟着大舅子来寻花问柳,这是多么旷古绝今的壮举?”
连淙微笑道:“大舅子误会了。我是受了红月绿秋两位嫂子之托,来看着点你,省得你找不到回家之路的。”
姜璟苦笑道:“你一定要在此时提我家母大虫么?”他装模作样,三个女子顿时笑成了掩口葫芦。转头一想,哈哈笑道:“既是如此,那给你找又老又丑的大娘,想来你是不介意的咯?”
连淙笑着摆手投降。不一会,风鱼又带了四个女孩子前来。第一位年岁稍长,抱了一架乌黑的七弦琴,巧笑倩兮。她是此地最有名的琴师雪琴,歌喉也是一绝。连淙本无意在此风流快活,便随便选了一位叫青虹的。旺珠佯怒道:“风鱼妈妈好意准备了这么多姐姐妹妹,你岂可只选一位?那不是看不起这边的姑娘么!”
剩下那两位姑娘顿时做出一幅楚楚可怜的受伤模样来。这三位姑娘其实也颇为美貌。连淙待要推辞,姜璟笑道:“来,你们二位来陪我便是!不然夜里便太辛苦了。”那二位姑娘顿时欢喜雀跃,全无一丝做作之意。
七位姑娘坐定,那酒肉便流水般送了上来。不但有此地的特产牦牛肉干,还有江南小菜,北漠湖羊,水果里居然还有岭南的荔枝和tLF的葡萄。又配了上好的竹叶青和雪山青稞酒。连姜璟这风流乡里的顽主,也有些瞠目结舌。
旺珠朝二人笑道:“别看我们这儿苦寒之地。此间叫做隐庐,主人是一位有道神仙。有的姑娘,还是他的弟子,学那欢喜之法。人,妖,巫各族俱有。当年还有一位神族女子,后来却被一位活佛接引去了。”
姜璟大为赞叹。京城自然也有上佳的风月场所。但那边讲究艺更重于色,虽更雅致,却总是多了一分拘束,少了一分狂野张扬。那边厢旺珠已经将手伸进了蛇奴的衣襟。蛇奴那冷艳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春意。
那雪琴也不是娇娇怯怯只会唱曲的女子。上来先和三人干了三杯。酒劲略上来,一把扯去裙裾,露出一双修长的美腿来。也不管下面三男六女如何饮酒谈笑,自顾自弹起琴来。那琴音清脆嘹亮,调子极为欢快,全不似一般琴曲温柔婉转。旺珠示意众人安静,雪琴果然歌道:
天上有日月悬,世间人都盼团圆。古道上多少车马,章台间谁在流连?送走了公子王孙,迎来了书生剑仙。冷落的门庭前,谁与谁情意绵绵?
她一下子由狂野变得凄艳,衔接得极为圆润,没有任何不协调。众人刚刚被她带入情绪,雪琴忽而妖媚一笑,跃入场中,将一条白嫩玉腿,放在了连淙面前。歌道:
娇花年年开,郎君几时采?我看你玉面俊彦,你瞧我十分人才。摸摸奴的心肝啊,郎君,我们去看风清月白!
唱到摸摸心肝的时候,将连淙的手,按到了青虹身上。青虹娇羞不依,却也没有真的用力推拒。那半推半就的样子,配着一边雪琴狐媚的嗓音,代入感十足。
旺珠和姜璟也放浪形骸起来,与身边的女子调戏顽笑,全无禁忌。雪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朝连淙和青虹唱道:
奴奴十七八,豆蔻初萌发。哥哥骑马来,俏脸起云霞。你看我娇羞无暇,岂不宜室宜家?哥哥呀,奴奴早理好了床榻,你怎还不来喝这一杯青青新茶?
她一会在连淙耳边轻唱,一会在青虹身旁低吟,缠绵悱恻又含羞带笑,将那本无甚新奇的俚词艳曲,唱得极是动人。青虹慢慢偎到了连淙身边,一只手状似无意地放到了他腿上。连淙即便本无意做些什么,也被弄得情心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