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她的家里,平时经常呆的地方也找过了,也不在地里。”
人们并没有等来他们希望的那个身影,反而是被推搡出去的女人带来了不算太好的消息。
“她不在?”其他人顿时惶恐起来,先前那些骑士老爷可说过,如果找不到莉葡西卡的话,就得从他们之中随便挑一个出来,顶替那些糟糕头顶的事情。
他们可是指望去享福的,哪能这样呢?
“该死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不在!”某个男人突然愤愤不平起来,似乎为莉葡西卡脱离了他们预先准备好通往幸福生活的牺牲柱而感到不满。
谁听到风声告诉这个该死的女人了吗?
不知不觉间,原先对于她的怜悯,愧疚,或者是些许残留的犹豫都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消失殆尽。
人们只留下了愤怒,无尽的愤怒。
她怎么敢的,她怎么敢脱离常规的行动,成为他们通往美好生活的阻碍!
“找不到人?”骑士冰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的眼神中充斥着不耐烦与鄙夷,“我可是给足了你们充足的时间,这点事情都办不到?”
“大人,大人,这只是意外……您再等等,您再等等……”站在稍微靠前一些的人唯唯诺诺地开口道,不停发誓再给他们一些时间一定把那个邪恶的,不守规矩的荡妇给这些老爷们带过来。
“啧……”为首的骑士不耐烦地咂了咂嘴,“难怪你们只配住在这里。”
“哈哈哈哈……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人们谦卑地卑躬屈膝着,内心对于女巫的埋怨更上一个层次。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
他们怎么可能会在这里遭遇到这些!
莉葡西卡以往做过的所有都在这种氛围之下被逐渐遗忘,只留下了干巴巴的,不再鲜活的关键词——
女巫。
“她一定在那个教堂里!她之前动不动就去那边!”
人们最终在模糊的记忆中得出了答案,而后逐渐沸腾起来。
“我们去找她!多带上几个人!”
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世界,使用着与原先完全不同语言的人们,却又做出了与历史中的故事毫无区别的抉择。
草叉,厨具,农具乃至手边拥有杀伤力的一切都被他们紧紧攥在了手里,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再普通不过的莉葡西卡就在他们的自我说服下逐渐妖魔化,变成了值得被加害的可怕邪恶。
哪怕在过去她只是手无寸铁的可悲女性,但在如今,她是,也必须是那个被描绘而出的可怕恶魔。
人们闹哄哄地朝着小小的,看上去有些破旧的教堂逼近而去——他们大概是有些兴奋的,毕竟平时哪有这种直接闯入教堂,进去逼问的机会呢?
借由神的名义去亵渎神的居所,这放在以往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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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葡西卡!”
呆坐在神像面前的女巫突然抬头看向祷告室的门口,那里站着气喘吁吁的少年们,脸上的神色布满了惊慌。
她很少能从克尔恺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天真小子们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如果不放在现在这个时间段的话,她或许还会对他们调笑一番。
但很可惜,她并没有这个心情。
李剑白努力地深吸了一大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心肺功能平静下来:“你快走,村里的人在找你!”
“走?”她并没有询问为什么村子里的人在找她,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那我又能去哪?”
她从小生长在这片土地,依靠着劳作生活,如果离开了这里,她一个女性又能去哪?
这不是那个拥有知识,能吃苦耐劳就不会饿死的时代。
“就,不管去哪,你先走吧!”周烨磕磕巴巴地接下了她的话,在身边的人已经惨烈地死亡了一个之后,他实在不想看到这种再度事情发生。
哪怕是伪善的私心,他也希望莉葡西卡能够在他们的指引下逃离这片地狱。
这会让周烨觉得这个时代没有那么糟,他们的任务也没有那么糟,起码他们可以改变一些东西,能够拯救到一些人。
“所以,我能去哪呢,大少爷们?”
莉葡西卡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有什么能让我离开呢?房子?钱?还是粮食?
“你们什么都没有,你们现在还在这里,吃的是克尔恺留下来的东西,喝的是我每天打过来的水,你们连如何劳作都不懂,又哪来的理由来说服我?”
周烨脸上的表情愣了一下,但是还在试图努力说服对方:“先活下去再说吧!这些我们都可以学,但是莉葡西卡……你是我们认识的最后的朋友了,我真的不希望……”
“少爷,我真觉得你挺天真的,这话也挺可怕的。”
女巫打碎了他最后的幻想:“先活下去?你知不知道活下去到底意味着什么?”
被村庄憎恶的女人,就算她勉强逃走,继续苟活下去,又能做什么呢?
她曾经觉得自己可以改变克尔恺,但是最后克尔恺也没有理解他们的苦楚,甚至最后化作了灰烬。
她觉得自己可以拯救他人,但是那些活下来的人最后却要反过来抓捕她。
莉葡西卡甚至可以猜到那些嘴脸,无非是她平时的所作所为被供了出去,这对于有智慧的女人来说简直稀松平常——毕竟她是弱势的,叛逆的,与宗教相违背的。
毕竟克尔恺已经死了,而且他是大家族的人。
就算他拼命地想要甩掉这一层身份,但到了最后,教会一样会为了所谓大家族的名誉把他好好安葬。
而为了这份体面,克尔恺本身的罪过总会被推诿到其他人的身上,会在他的生平里寻找其他任何能够成为替罪羊的人。
而这个低等落后,从来没有被神眷顾过的地方自然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牺牲者总会妄图去寻找其他的牺牲者来顶替自己的位置。
莉葡西卡见过很多人因为这种事情被押上火刑架,被愚昧地绑在椅子上,反复在水里被溺毙,被草叉穿刺。
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快,如此迅速,如此……
让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