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沛的职责是押送劳军物资,送到之后即无事一身轻,可以花时间探访孝陵和东陵。相比之下,许纬辰和李书同就没有那么轻松,需要花力气准备大年初一的祭奠仪式。因此,第二天一早,几人就和朱术桂、郑斌等人一起前往孝陵。欧阳漪倩本来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便跟着秦九儿等人一起行动。秦九儿等几个女生兴致勃勃地来到江宁,可惜外面毕竟在打仗,吕宪华和姜承志都不同意她们出去玩耍,万般无奈之下,唯独今天能去孝陵,只能也跟着一起去,总比闷在大营里好。
孝陵坐落在紫金山独龙阜玩珠峰下,背山朝阳,按照古人的逻辑,风水格局甚佳。或者说,整个紫金山地区就是风水格局极好的地方,除了孝陵,还有常遇春、徐达、李文忠等六座功臣墓,当然,后世还在孝陵以东建设了规模更为宏大的中山陵,显示出这一地方的迷人气质和独特吸引力。
众人分坐三辆马车,沿着神道直到金水桥下车。过了金水桥便是甬道,几丈宽,洒扫得十分干净。不过,按照守陵太监的的说法,除非大明天子亲临,否则不能从甬道中间走,必须从甬道旁边走。
朱术桂二话不说,带头沿着路边向里走,众人也就鱼贯跟在后面。
秦九儿低声问李书同:“那太监说的是不是真的?”
李书同用手拍了拍秦九儿的头,柔声斥道:“你乖一点,别捣乱。”
秦九儿摸了摸自己的头,噘着嘴轻轻“哼”了一声。
众人走了不多时,便到了文武方门。过了文武方门,是第一进庭院,守陵的太监们和灵谷寺的和尚们早已在场等候。灵谷寺离孝陵不远,可算是大明的皇家禅院,里面的和尚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参加孝陵的四时祭祀,在很多影视剧里,协助朱棣靖难的“妖僧”姚广孝就长期住在灵谷寺,朱棣有事没事还会去那里小住,实际上与史实并不相符。
朱术桂等人之前来过一次,因此为首的方丈静洽法师认得朱术桂,连忙合十施礼。朱术桂便问准备得如何,静洽法师连忙回答,各种法器、香案和香烛都已齐备,至于祭品,要用当日新鲜的,所以要朱术桂在山下采办为好。
朱术桂连连点头,又问起一些细节。众人无意听这些琐事,就继续向里走,不远处便是孝陵门。孝陵门在文武方门之内,却反而基本被毁。唐云沛便说,后世看到的孝陵门碑殿,乃是康熙南巡之后敕令曹寅重修的,比现在这个时代要晚一些,所以现在重修孝陵门的责任就落在大家身上了。
众人听唐云沛这么说,都有一种时空错乱的唏嘘感慨,驻足看了一会儿,便又向里走。
过了孝陵门,便是第二进院子,比第一进大很多,正面是享殿,两厢是配殿。众人转了一圈,想要再向里走,过内红门到明楼宝顶看看,却被看门的太监阻止,说是若非祭祀,不可轻入内红门,滋扰太祖皇帝安宁。
穿越者们固然不迷信,但这种事情也不想造次,便不再向前。唐云沛醉心于研究建筑,留在享殿里自顾自观看,几个女孩子结伴到配殿看配享孝陵的文武大臣塑像。许纬辰和李书同回到前面,看朱术桂和郑斌安排得怎样。
郑斌将许纬辰拉到一边,悄声说道:“这些和尚和太监说,皇陵年久失修,需要多拨些银子修缮,否则脸面上不好看。我看他们多半是想从中捞些油水。”
许纬辰微微一笑,说道:“这些和尚和太监从清军渡江到现在,也在孝陵劳碌了三十年了,好些年怕是没有俸银的,朝廷理应赏赐这些人。而且,他们所言也非虚,这孝陵确实要花些银子修缮一番了。只是眼下拿不出那么许多。你和他们说,这次祭祀皇陵尤其重要,他们若办得好,朝廷不但拨款修缮皇陵,还会修缮灵谷寺和太监们的住处,外加赏赐;他们若办得不好,皇帝必定降旨将他们全撤换了。”
郑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朱术桂和郑斌不同,不太在意花费,却对祭祀仪注的细节十分重视,东问西问,不断质疑,弄得静洽法师都有些不淡定了。许纬辰便劝朱术桂稍微宽宽心,毕竟还有两天时间准备。
朱术桂则不以为然,觉得这是这么多年来大明朝廷第一次祭祀孝陵,不但万不可有丝毫差错,就算毫无差错但不够隆重,也是一种缺憾。
许纬辰拗不过朱术桂,只得说先让静洽法师和太监们去准备,明天还有一天时间,可以上山来检查。朱术桂这才同意。
众人准备下山,唐云沛和女孩子们都要求再去东陵看看,许纬辰于是留下了一辆马车,又嘱咐他们早些回来。
回到大营,朱术桂自顾自回营休息,郑斌拉着李书同继续彩排祭祀仪式。李书同这几年花了不少时间,帮助礼部重建礼乐,和郑斌的来往不少。这一次祭祀孝陵,自然也少不得带上亲手培养的乐队,尤其自己的得意门生郑云龙也第一次得到母亲的批准,跟着一起前来江宁,要在祭祀典礼上一展身手。
许纬辰没有什么事,便在大营里信步游走,忽然听到某处声音嘈杂,于是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只见一块空地之上,有几个清军士兵被绑在木桩上,几个印度三哥模样的英国宪兵正在用鞭子抽打,清军士兵嗷嗷直叫,围观的明军士兵则哈哈大笑。
许纬辰环顾了一眼,见郑克臧正坐在一张凳子上,一脸冷峻地看着宪兵抽打清军,便缓缓踱到了郑克臧身边,问道:“克臧少爷,这几个清军是怎么回事?”
郑克臧见是许纬辰,连忙招呼手下又端了一张凳子过来,请许纬辰坐下,轻轻地说道:“许大叔,我今天早上出去巡视,正看见这几个清虏崽子出城掠劫百姓,于是让手下捉了来,每人赏他们二十鞭子,以儆效尤。”
“哦?”许纬辰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站起来踱到了几个清军的身边,摆手示意宪兵暂时停手,悠悠地问道:“你们几个,我有话问,你们要老实说,否则再赏你们二十鞭。”
清军个个灰头土脸,其中一个咧着嘴说道:“小的们不敢,大人尽管问,小的们句句是实话。”
“嗯。那我问你们,我和你们康亲王有言在先,两军在元宵节之前各不动兵,你们康亲王没有告诉你们吗?”
“康……康亲王传了令,三军大小不得出城与明军交战,违令者斩,小的们都听到的。”
许纬辰把眼一瞪,斥道:“那你们还敢出城?”
“小的们……小的们寻思,出城劫几个百姓,不算与明军交战。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年关将近,小的们也想打点野食,过个舒坦年。”
许纬辰听到这里一皱眉,问道:“你是说,城里粮食供应不上了?”
“这……这倒不是,军中照旧发粮发饷,百姓生活也照旧。”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出来送死?”
“不瞒大人,这大过年的,总想吃几口肉吧。”
许纬辰见清军士兵这么说,忽然心生一计,踱回郑克臧身边说道:“克臧,这几个就别打了吧,我有妙用。”
“许大叔,你若有用,尽管发号施令。”郑克臧对许纬辰一直尊敬有加,仅对次于师父项绍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