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定海县城比起夺取招宝山威远城和靖海兵营要困难不少,你们看,单只城墙就又高了一丈左右,即使城上无人防守,靠飞爪也不能登城。”吕宪华指着定海城,对身边的诸人说道。
“各位大人,城里应该是收到了消息,城头上已经有兵弁和民夫布置守御了。”冯圣又补充道。
项绍宽朝着城头看了看,心里也有些纠结。虽然古代如何攻城的文献自己看过不少,但眼前这座不算雄浑的县城应该如何攻取,却也是一道难题。
“看来,要把船上的炮运几门过来,把城门轰开。”吕宪华伸手比划了一下,“从兵营到镇远门之间都是平地,正好架炮攻城。”
“炮可以运几门过来,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快速派兵绕行到城南和城西,堵住城内敌军从其它城门出逃。”刘国轩说着,指了指城头上的清军,“据捉得的兵弁供称,城内清军数量很少,未必愿意坚守。”
项绍宽觉得刘国轩的这个想法很有道理,马上安排道:“也对,那就这么决定。我们把四个营的兵力分一分,留下一个营看管俘虏,请刘都督带一营绕道城西,宪华到城南,剩下一个营在这里准备攻城。”
“如此甚好。”刘国轩点头表示同意。
“还有,俞齐时,马上派人通知蒋一正,海面上的平底船能开进来的都开进来增援,吃水深进不来的,就用清军的船摆渡上岸,都抓紧过来。”项绍宽又补充道。
“遵令。”俞齐时答应一声,立刻转身去安排。
靖海兵营里,此刻忙得热火朝天。陆希星带着十几个书办,正在计点缴获的清军武器和物资;潘兴把俘虏全部聚在了一起,让手下清点人数。
许纬辰和郑克臧坐在了中军帐里,看着隔着桌子坐着的傅成。傅成已经被松了绑,面前还放了一杯茶,只是面对两个从未见过的明朝衣冠的人,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傅成,你是哪里人?”许纬辰看着傅成的脸问道。
傅成还是一声不吭。
“按照清人制度,守备是五品官吧?”许纬辰并没有生气,语气依然温和平顺,“这官小了点啊。”
傅成一愣,完全不明白对面这个人是什么意思,一下子没忍住性子,说道:“官大官小,关你什么事?看不上五品官?那也是爷在沙场上一刀一枪搏来的。”
“好好好,别生气。”许纬辰几乎笑了出来,“我不是嫌你官小啊。我是说,你虽然委身清虏,但也不算失节从贼,只要你如实答话,我可以答应你事后去留自由。”
傅成听到“从贼”两个字,本想破口大骂“你们才是贼”,却又听到了“去留自由”,不禁心中一动,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改口说道:“你要问什么?”
许纬辰笑着说道:“我问你是哪里人,你还没回答呢。”
“陕西。”
“那么远?那你手下的兵也都是陕西带过来的?”郑克臧遇到了人生当中第一个陕西人,不由地兴奋起来。
然而郑克臧这个问题问得并不高明,傅成只是摇了摇头。
许纬辰拍了拍郑克臧的胳膊,示意他不要着急,然后继续问道:“营里原有多少兵?”
“标下有绿营兵四百,另有水师兵弁一百四十多人。”
“这么少?我看这个大营,住两千人都绰绰有余啊。”
傅成犹豫了一下,可能是不想说实话,但话已经说到这里,又不得不说,稍微坐直了身子答道:“原本是有两千多,前几日提督大人率兵南下台州,调走了一千五。”
许纬辰点点头,表示对傅成的诚实感到满意,又问道:“据我所知,定海设有总兵官,现任定海总兵叫什么?人在哪里?”
“军门……姓朱,名万化。”
“人呢?”
“这……”
“你不必担心,只管照实说,说错了也不会怪罪你。”许纬辰柔和地看着傅成的眼睛,缓缓说道。
“提督大人走后,朱军门署理军务,或在县城总兵衙门,或在府城提督衙门,卑职……小人确实不知。”
“那你知道如今浙江各地情势如何?”
傅成又是一番犹豫,怯怯地答道:“小人只是区区守备,不能参与机密军务,实在不知道。”
傅成说完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到:“只听说绍兴府那边山贼四起,朱军门正在筹划出兵协助平乱。”
“嗯,靖南王耿精忠兵进浙江,有人趁势起兵,并不意外。既然绍兴山贼四起,那宁波这里情势如何?”
“本府地面倒是还好,未曾听说有山贼作乱。”傅成说完,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小人……能不能问一句?”
“问吧。”
“大帅是自哪里统兵而来?是不是与那耿精忠一路?”
听到傅成这句问话,许纬辰笑呵呵地站了起来,指着郑克臧说道:“我们是大明延平郡王的军队,来这里戡乱平叛,剿灭清人反贼的。这位就是延平郡王府监国世孙。”
傅成看上去多少有些吃惊,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问道:“大明……这世上还有大明?那……这位上官,怎么称呼?”
“我姓许,现任军机处委员,你叫我许委员好了。”
“是……许……许委员,你刚才说过,我若是回答了问话,就准我来去自由……”傅成显然不懂什么叫“军机处”,“委员”这个官衔叫着也不太顺口,只是期待地望着许纬辰。
“是,我是说过。”许纬辰点了点头,用手在傅成的肩膀上按了一下,让他依旧坐下,“只是我还是要问你,你既然是汉人,愿意投降反正,加入大明军队征讨清虏吗?”
“我……”傅成瞬间显得十分紧张,额头上也在冒汗,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许委员,你说过准我来去自由……”
“行,那就是不愿意啦。”许纬辰说着,踱回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下,又说道,“我可以放你走,只是……”
“只是什么?”傅成紧张地注视着许纬辰,双手用力握着面前的茶杯。
“只是你是个陕西人,离浙江山长水远,若是放了你,你怎么回去?说不定又投入清军,再来与我军为敌。”
“这……”傅成知道,许纬辰这话并非无理,自己若是离开,多半只能去绍兴投绍兴副将许捷,因此不敢答话。
“你想明白了。你只是个五品守备,官职不高,我不为难你。不过你也不用一心为清虏效忠,清军绿营守备,怕不是有几千个,多少不差你一个。”许纬辰说着,又指了指身边的郑克臧,“但你若是愿意归正,监国世孙殿下立刻升你从四品,军前听用。”
傅成听完,没有马上说什么,握着茶杯显得不知所措。
“还有,我把话说明了,你若是铁了心要走,也不留你。只是日后若再在战场上看见你,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傅成“忽”地一声站了起来,然后跪倒在地,说道,“小人愿意效犬马之劳。”
“好!傅将军明智。”许纬辰也站了起来,踱到帐门口,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人啊”。
两个警卫连忙走了进来:“许委员有什么吩咐?”
“请傅将军下去,先剪了发辫,然后换一身大明的衣服,仍在他原来的营帐休息,等候发落。”
“是。”两个警卫答应一声,带着傅成出去。
“许大叔,这个傅成是真心投降吗?”郑克臧等傅成出去了,连忙问道。
“世孙放心,这人多半是真心投降,但即便他不是,也不必担心,凭他作不了乱。这人的事情解决了,我们还是到营里看看。”
帐外的营地里,陆希星还在忙碌,清军的武器、盔甲和物资数量很多,点算颇为耗时。潘兴这边倒已经基本完工,营里捉拿的清军五百多人,都已点算清楚,加上从威远城带下来的几十人,总数六百出头。潘兴看到郑克臧和许纬辰从帐里出来,颇为高兴地说道:“都点算过了,六百多人,再编一个营还有的多呢。”
许纬辰摇着头答道:“这些人不能都编在一个营里,还要再甄别一下。我军初到这里,不能把这些人都编在一起,不然真的作乱会控制不住。”
“这倒是。”潘兴点头表示同意。
正说着,一个警卫飞快地跑到了郑克臧的面前,说道:“世孙,许委员,项委员请各位过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