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该走的时候,还是得走,他们俩在山上多住几天少住几天的倒没啥,山下的人这日子可就难熬了,走的时候她可是千叮万嘱郭老头要把庄呈昀照看好,现在人丢了,他非急疯了不可!
为了庄呈昀,她已经让人担惊受怕好些天了,不能那么自私让人一直这么干着急下去不是。
有大黑熊在前面带路,下山丝毫不成问题,原先他们来来回回折腾那么久也没找到头绪,这趟是顺顺利利,半点磕绊都没有。
季惟下意识的去记路,回头却发现一直跟在她身上的庄呈昀也在沿途做记号,路旁的树干上,全都有拿她匕首刻出来的小小箭头。
“还想再回来?”她倒退了两步,停下来等他。
庄呈昀点点头。
以后有机会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再到这儿来看看这只熊,不管动物还是人,纯粹的感情都值得珍惜。
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季惟就忍不住想去满足他的每一个愿望。
她突然有些开始明白自己穿越的意义,大概就是为了遇见他,并且拯救他吧。
她从地上捡了块比较锋利的小石头,帮着他一块儿做记号,“其实我都打算好了,下山就去市里打听打听这座老黑山属于哪个辖区,一定想法子把它给承包下来,这样既能保护大黑熊,咱们也能随时回来这儿度假,到时候就多背些工具,搭个茅草屋,咱们自给自足多呆些日子。”
近几年内,以当地人对老黑山的恐惧应该不足以冒险去开发,以后可就不好说了,喜马拉雅山号称世界最高峰还不是有那么些人前赴后继往上爬。
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先给它来个百十来年的承包合同!
起码在她死之前,这傻傻憨憨的熊瞎子是安全了,而山脚下这一大片,将来她还能用来开发成果园啥的,雇些可靠的人手在外围巡逻,既是创收也是另一种保护。
庄呈昀没想到就这么几天工夫,小妻子已经把策划得如此周到,她跟他讲述这个想法时眉目间的神采飞扬令她整个人都闪烁着层层光芒,叫人根本舍不得移开眼。
“还是我让小常去吧。”承包山在全国应该都还没有先例,他出面的话会容易得多。
“你是不是又忘了我跟你说啥了。”季惟差点把他当成贺耀东,抬手就想揍,忍了忍,到底还是只掐了掐他脸颊,“不是说了让你夹着尾巴做人,回去记得把私章上交。”
她一次次叮嘱他不许用私章,低调做人,无非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动向……
他从未跟她提起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小常更不可能跟她提及,庄呈昀估摸着就是木材厂那回。
以小妻子的聪明劲儿,他当时的反常她不可能看不出来,她应该是觉察了到什么。
他犹豫着,好几次想把自己的过往和盘托出。
他们已经领证已经确认关系,应该跟对方坦诚,可是话到嘴边,那段残忍的回忆又一次次把他所有的勇气都给扑灭得干干净净。
他是个罪人,一个连自己都没有办法面对自己原谅自己的人,又怎么能让他的小麦、他的爱人去面对。
如果他当时没有选择围棋,而是像个普通人老老实实读书工作结婚生子,或许父亲和母亲现在都还健在……
他的突如其来的失落,令季惟心疼无比。
一想到他曾经无数次一个人在这样无望的情绪中浮沉,她就迫不及待的想去握住他的手,想给他一点点温暖和力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秘密,其实我也一样,所以别想太多,甭管过去发生过啥,现在你有我呢。”
“嗯。”庄呈昀用力的反握住她的手。
两人又由一前一后变成了并排,抬头才发现,大黑熊一直安静的在前面不远处等他们,乌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不舍,离别的愁苦在这一瞬变得愈发浓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快到山脚,季惟担心大黑熊让人看见会再跟东方红公社似的惹来一帮人围剿,便不再让它继续往下送。
“老老实实呆在山上别再到处乱跑,不然我们下回再来可就找不见你了。”她一边叮嘱一边趁庄呈昀没注意往熊嘴里塞了一颗能量丸。
深山里野兽众多,纵使这只黑熊已经是个中翘楚,她还是希望能尽量的多给它一重保证。
知道他们还会回来,大黑熊的明显又欢腾了起来,主动把脑袋伸过来叫两人摸。
季惟突然在想,要是有一天庄呈昀知道这只黑熊曾经差点挠去他半条命,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她抿了抿唇,两人站在山路上,眼看着大黑熊转身消失在丛林里,才放心继续往下。
出了老黑山的范围,乡道上过往的行人和时不时经过的牲口车,一下子把季惟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你是咋来的这儿,坐公交车吗?”她问庄呈昀,除了坐车,她想不到还有啥比马车更快的了。
后者摇头,“刚好遇到木材厂那厂长,他说他上次认错人了,为表示歉意非要送我。”
这就难怪了,人坐的可是卡车。
总算这不靠谱的木材厂厂长机灵了一回,季惟没再说啥。
既然庄呈昀没坐过公交车,肯定也不知道车站在哪儿,为免屁股二次遭罪,她只能跟路人打听,好在车站离友好公社并不远。
然而车子一发动,她的满腔后悔之意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早知道这个年代的公交车比马车还颠簸,还不如坐马车呢,起码空气好不是!
那股子刺鼻的柴油味简直跟腻到了鼻腔里似的,哪怕满车的窗户都已经拉开也挥之不去,每次呼吸都能令人胃里翻江倒海!
更稀奇的是这辆公交车的座位居然都还是木条钉的,只有座位的轮廓用的是细细的铁管,有点像那种老式的折叠椅,只不过椅脚是焊死的,行李架也是同款铁管,上面还布满了斑斑锈迹,显得整个车身内部单薄又脏乱。
季惟把靠窗的位置让给庄呈昀,自己则挨着过道坐,一阵剧烈的颠簸后,她一下子没忍住,直接捂着嘴干呕起来!
“这怕是有了吧。”后座的中年大姐扫了眼她平坦的小腹,估摸着还是头三,于是好心提醒,“姑娘,这车颠簸得厉害,你可千万扶着点肚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季惟哭笑不得,“大姐,我这就是……”
“晕车”两字还说没出口,她又捂着嘴开始干呕,庄呈昀忙扶她起来换座。
起身的时候季惟无意中瞥见前面有个相貌周正的年青人一直回头往他们这边看,还怪面善,只是一碰触到她的目光,他就心虚似的忙不迭别过脸去了。
她实在难受的紧,也没细想,等下了车出了车站,才一下子犹如回魂,那不是她们生产队的徐柱子嘛!
虽然平时接触不多,但她敢笃定自己没认错人!
那可是队里条件最差的破落户,比原先的郭家还不如,据说这人打小死了爹娘,只剩下祖孙俩相依为命,他奶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他,这徐柱子基本就等于野生的,除了空有一把子气力,再没有其他优点,每天进进出出看到谁都闷声不吭,好像还有社员说他手脚不太干净……
季惟头疼扶额,当时那种情况,任谁看了都会误会,就徐柱子这样的人品,难保不会回生产队胡咧咧,到时候他们仨都甭做人了……
人言可畏,再正的身都能给你把影子说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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