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一阵针扎似的紧缩,那种无法言喻的心疼,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季惟攥着报纸,几乎夺门而出!
她现在,只想看到他,只想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只想告诉他:她在。
她画了一辆自行车一口气蹬回大队,快到知青点时,却又犹豫起来。
这些事,她能以啥身份去做呢,他是已经结婚了的,他的爱人他的妻子才是那个能够握着他的手给他温暖给他力量,陪他一直走下去的人,哪需要她来操这份闲心……
“小麦,你又买了辆自行车啊!”有社员路过,一脸艳羡的看着她。
“啊?”季惟这才想起自己刚画的自行车还没收好,僵硬的笑道:“是,是啊,刚托人从省城捎来,不要票呢……”
她转身要走,身后的院门突然“吱呀”一声,“小麦你来了!”
温和的声线里,满满俱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在他专注的眼神下,季惟反倒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那啥……我就是,我就是刚好路过,对,刚好路过。”
她胡乱从兜里掏出一把糖往他手里塞,“给你吃,记得一定要吃啊!”
难受的时候,便宜爹就给了她一颗糖,既然啥都做不了,那就希望这份甜能在他心底多停留一会儿吧。
庄呈昀攥着一手心糖,还没吃已经甜到心坎儿,“你不是说让我回首都吗,咱们一块儿去吧,我带你去看升旗……”
他这儿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季惟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严肃无比,“去啥去!你哪儿也不许去,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儿!”
那种失去至亲的悲痛,又哪有人愿意背井离乡,在他无法很好的面对这样巨大的变故之前,她宁愿他一直呆在这儿,起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能知道他到底好不好。
那一瞬间,好像那个愿意无限度护着他管着他的小麦又回来了,那种重归的踏实感让庄呈昀恨不得当下就把她重新拥到怀中,他也确实这么干了。
“好,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
得亏这时候路上没啥人,季惟心跳快得要命,几次想要将他推开,可是这个熟悉的怀抱实在让她太过眷恋,就这样再抱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
她这样对自己道。
“咳咳——”小常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季惟面对着他,正好能把他眼睛里暗含的那点警告看得清楚,她忍无可忍瞪回去!
一天到晚盯贼似的盯着她,闲的吧!
她只是想跟庄呈昀做朋友,不会再有任何不应该产生的想法,这样都不行吗,凭啥要限制别人的交友自由,不让庄呈昀跟这个接触跟那个接触,对他的情绪没有一点儿好处!
扭脸,她就推着自行车往常家地里去了。
常家人多地多,农活繁重,小常娘是个勤快人,领着一大家子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地里忙活到现在,看到季惟下他们家田垄了才舍得停下来歇歇,“小麦咋来了,有事儿啊!”
论辈分,贺耀东得喊小常娘一声表姑婆,本来小常娘就挺喜欢季惟,知道她现在在跟贺耀东处对象,更是热情了几分。
“也没啥事,就是刚才看到我常哥跟个姑娘手牵手,刚好路过就顺便来恭喜一声,他对象还怪好看的嘞,婶儿你眼光可真好!”季惟看似随意道。
小常娘这儿可是完完全全的晴天霹雳!
啥就她眼光好啊!
哪儿冒出来的姑娘她都不知道,还恭喜,恭喜个屁,跟男青年在路上拉拉扯扯的能是个啥好东西,倒贴她们家她都不要!
老儿子在大队里待了有一阵子了,肯定是哪个乡下丫头见他能耐动了歪心思!
也怨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打从胡家那事后她就不敢再随便给老儿子相亲,赶上最近春耕又给耽误了,小常娘越想越不踏实,锄头恨恨往地上一撂,“不行,我得去瞅瞅去!”
半个小时后小常黑着一张包公脸,咬牙切齿的闯进她们家院子,“郭小麦!你到底跟我娘胡说八道了啥!”
季惟正趴在院子的小板凳上算上个月厂里的账目。
自打开了分管点后,厂里一下子多了两三千的临时工,生产能力顿时就上去了,进账直线上升,光是这个月的毛利已经有两三万,只是产量高了,销路却还是原先那几条,压货也数量也越来越庞大,再这样下去,等不到新厂房盖起来库存就能把她给活埋了!
还是得抓紧时间拓宽销路!
她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没有啊,我就是看到你处对象了替你高兴嘛,不过后来我想起来那好像是你叔家的闺女……”
看着倒是挺无辜,可你听听她那话说的,小常让她气得够呛,“你想起来了,你倒是还能想起来呢!那你咋不去解释,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
如果杀人不犯法,他一定第一个掐死这完蛋玩意儿,害他被一顿好叨,打明儿起又得满县城到处跑去相亲!
“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支开我,接近呈昀同志!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打眼瞥到板凳上那本小册子,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月毛利两三万!
这他娘还是个人,这怕是台印刷机吧,专门印钞票的!
果然是个钱串子!
“你高兴就好。”季惟这儿正要撵人,队里的几个男青年兴冲冲跑进来,“小麦,听说你新买的自行车不要票,是不是真的!”
没两分钟,又来涌进来一帮叔婶儿,“小麦,省城真能买上不要票的自行车?”
十来号人,愣是把小常挤得连季惟的边边都挨不上!
刚才社员跟她问话的时候,季惟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想看看市场反应,等组装自行车的摊儿真的支开也能立马开展销售,没想到比她想象中还要火爆!
她忙把自己骑回来的那辆推到众人面前,“真,咋不真,我这就是才托人从省城捎来的,你们瞧瞧多结实,不要票不说,价格还便宜,只要一百三,就是没贴牌子。”
对于社员们来说,结实经用就是最大的需求,牌不牌子的那都是次要的,那玩意儿又不能吃!
当下有婶子举手,“小麦!你看看下回再上省城能不能帮我也捎一辆呗,我儿子今年该说亲了,可现在的姑娘张口就是一辆自行车,咱这些个地里刨食的也没那能耐搞这票那票的,愁得我饭都吃不下了,你要是真能帮我弄回来,到时候喜糖婶子给你包大份儿的!”
“小麦,我也想要一辆!”
“躲开躲开!这是我家侄女儿,肯定得先帮我这亲老姑捎上!”郭淑芬扎着条花头巾满头大汗的往里挤,裤管上还有不少泥渍,显然刚从地里回来。
别的能省,自行车可省不了!
有了这玩意儿,以后想上哪儿上哪儿,去县城赶集啥的自己蹬着就能去,连车钱都省下来了!
也算是因果循环,搁以前社员们一家老小整年的收入顶多也就够养活家里这几张嘴,现在多了这个加工厂,只要稍微勤快点,每个人每个月就能多挣小十块,手脚快的甚至更多,一年就能攒出一辆自行车!
不要票的低价货摆在眼前,不抢着要那就怪了!
眼瞅着这几人面红耳赤的就要争起来,季惟赶紧拿起小板凳上的纸笔,“别急别急,都有,跟上回一样把名字和尺寸报给我,二六还是二八,大杠还是坤车,到时候我一车给你们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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