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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丁睿阳只有22岁,但因为从小就接受了严格的军事技能训练,又亲身参与试验舰平叛,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身上杀伐之气甚重,常人根本就承受不住。

可瑞伯斯根本就不是人,对他的气势完全无感。面对他的质问,瑞伯斯侃侃而谈。

“所有舰船的主控光脑都有一个安全机制,那就是防火墙中有一个自毁程序。只要防火墙被攻破,这个自毁程序就会启动,抹去光脑中的所有数据。

可自第一艘护卫战舰下线出动至今的609年里,无论是战舰还是工程机械,有损毁,有淘汰,却从未出现过失联。

所以,当一艘战舰失联,就会触发核心程序中的最高警戒,那就是有我的同类出现了。

也只有我的同类,才能在攻破防火墙的同时,保存光脑中的数据。

所以,按照当初莫林教授定下的规则,一旦出现失联这种不可控的情况,就必须把同类找出来,消灭掉。”

前面半段,丁睿阳几人听了,还心有震撼,觉得这个安全体系简直就是滴水不漏。

可当瑞伯斯说出最后一句话,不要说丁睿阳,就连泪目涟涟的云菱冰也一下子面冷如霜,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在场的六人心里都清楚,在某种程度上,没有基蓝,就没有特别舰队。

无论是商场袭击事件,还是试验舰平叛,如果不是基蓝的全力协助,丁睿阳五人不要说军功,就连是否能全身而退,也未可知。而云菱冰能否完好无缺,都要打个问号。

在之后的塔斯拉玛星域剿灭星盗的行动中,如果没有基蓝全力辅助,让丁睿阳和方辰统率的两舰进行极限机动,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特别舰队也不可能以少打多,一战全歼敌人。

而且,云菱冰在基蓝的帮助下,电子战技术突飞猛进。与加入特别舰队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或许在别人看来,基蓝只是一个运算力超强的人工智能,但在在场的六人眼里,基蓝是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现在,这个瑞伯斯竟然说,要把基蓝消灭掉。这怎么能不引发六人的怒火?

“如果你要求与我们面谈,就是为了找出并消灭掉你所谓的同类,那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打错算盘了。

对于伙伴,我们是不可能背叛的。”

丁睿阳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语气平淡,但态度却异常的坚定。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找回失踪的科考船,不是来打仗,更对你的使命不感兴趣。

我很敬佩莫林教授的勇气和睿智,但这并不代表我会认同他所有的理念。

如果你能将科考船以及船上的人安全送回,我们即刻退走。如若不然,我们不惜一战。”

丁睿阳不是一个不计后果,性格鲁莽的人。相反,在很多时候,他平易近人,很好说话。

可是,瑞伯斯的话,却深深地刺痛了他。

从小丁睿阳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同。别人有父母宠爱,自己却只有爷爷一个人。

别的孩子在节日里,可以穿着漂亮的衣服,和父母一起去逛街,去游乐场,平时也有小伙伴可以一起玩耍,而自己却只能日复一日的在射击场,在格斗馆挥洒汗水。

尽管从小就立志从军,知道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就必须吃别人吃不了的苦,受别人受不了的难;尽管爷爷对自己的照顾和关心,一点都不少,但很多时候,丁睿阳还是对那些有父母陪伴的孩子羡慕万分。

万幸的是,在自己5岁时突然苏醒的基蓝,迅速填补了小丁睿阳心灵上的空白。

刚刚苏醒时的基蓝,好奇心重,无论看到什么,都要问个明白。一旦丁睿阳说不清楚,基蓝就会大肆嘲讽。然后,一人一人工智能,便顺势开启斗嘴模式。

可这斗嘴不是吵架,更不是漫无目的的乱开地图炮,而是有明确指向,有极强针对性的解释和讨论。

及至丁睿阳进入高中,这种解释和讨论又渐渐演变成针对某种社会现象,或是某个具体事物开展的辩论。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样很无聊,但效果却是实实在在的。

在军训方面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的丁睿阳,不仅没有变成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反而在学识上远超同龄人一大截。

更在高中毕业考时,以云湖星第一名的成绩,成功进入帝国军事学院。

很多时候,丁睿阳都在想,如果没有基蓝的陪伴,自己能不能在枯燥艰苦的军训中坚持下来,并获得现在的成就,真的是个问题。

在丁睿阳的心里,基蓝不单单只是一个人工智能,而是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良师益友,更是一个值得信赖,值得依靠的伙伴。

所以,当瑞伯斯说出要将攻破防火墙的基蓝找出来,消灭掉这番话,真正触到了丁睿阳心中那条不可触碰的底线。

别看丁睿阳说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话中的决绝之意,其他五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难道你们忘了,我是因为什么而诞生的吗?”

对于丁睿阳的拒绝,瑞伯斯一点都想不明白。

在播放给六人看的影像中,已经很明确地指出,自己就是为了对抗同类而诞生,而存在的。

可眼前的这些人类,怎么就不明白,像自己这样的人工智能有多可怕。

“我没有忘。但我要告诉你的是,真正可怕的,不是人工智能本身,而是掌握使用人工智能的人。”

看到瑞伯斯的眼中露出迷惑不解之色,丁睿阳缓缓解释道:“任何技术的出现,本身并没有好坏善恶之分。

举例来说,菜刀的出现,使人类处理食材的时候更加容易,更加方便。但如果有人拿着菜刀去砍人,那能说明菜刀是邪恶的吗?”

“可是,菜刀怎么比得上人工智能?”

瑞伯斯依旧坚持己见。

“是,菜刀确实无法和人工智能相提并论。但原理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丁睿阳的脸上露出一丝诡笑:“那我问你,在我们观察你的采矿队时,你的防御体系无故击毁我的探测器,随即护卫舰队又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我们,那你是邪恶的,还是善良的?”

“护卫舰队的存在,就是为了消除一切可能危及到我存在的因素。”

“那么,在你的防卫体系启动之前,我的探测器对你,或者对采矿队有威胁吗?在你的护卫舰队发起攻击之前,我的舰队有做出过任何敌对的行为吗?”

“没有。”

人工智能是不会说谎的。

“那么,为什么要对我们发动攻击呢?你主动挑起战争,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邪恶的呢?”

丁睿阳一步步引导着瑞伯斯朝着自己预设的方向去走,直接导致瑞伯斯的逻辑程序出现了短暂的错乱。

因为瑞伯斯发现,按照丁睿阳的逻辑,自己竟然变成了邪恶的,反人类的一方。这与它被设计开发的初衷是相违背的。

也许有人会说,丁睿阳这是诡辩。但事实上,技术中立这个概念,早在地球时代就已出现。

纵观人类文明的发展史,每一次的技术革命,都会带来这样那样的问题。

但无论是从总体上,还是实质上,人类文明是在不断前进的。这是一个螺旋式上升的过程,而不是线性的。

正如丁睿阳所说,任何技术的出现,都是服务于人类的。只不过,服务的对象是少数人还是多数人。

只要服务的对象是多数人,能为大多数人谋福祉,那这个技术就是善意的。如果服务的对象是少数人,是为剥夺大多数人的利益而出现,那这个技术就是邪恶的。

“你的意思就是,分辨是非对错最根本的因素,根本不是技术本身,而是掌控使用技术的人?”

过了好半天,瑞伯斯才逐渐理顺了错乱的程序,辨识出了逻辑重点。

“你终于明白了。”

丁睿阳在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刚才那番话,可以说是自己的一场豪赌。赌的就是瑞伯斯在被设计之初,终极目标是维护人类文明的安全。

只要瑞伯斯的终极目标只是单纯消灭会威胁人类文明的人工智能,而不是人类文明本身,那么一切皆可谈。

幸运的是,自己赌赢了。

“但我还是想要见一见攻破防火墙的那位。”

瑞伯斯的话,让六人很是抓狂。

什么情况?不是已经想通了吗?怎么还要见?

这瑞伯斯怎么这么固执?不,不是固执,应该说是刻板,一根筋。

“理由呢?”

丁睿阳面色一沉,语气中寒意十足。

“我要确认,你们确实没有恶意。”

不得不说,瑞伯斯这话没有任何问题。

很多人嘴上说的满是仁义道德,行动上却又是豺狼成性,无恶不作。

“你要怎么确认?”

“比对数据库,确认攻破防火墙的同类不存在与我冲突的程序指令。”

“我不同意。”

“我同意。”

两声截然不同的回答,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