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岗寨加盟了几个文人,文人的长处:不出户,知天下。但对瓦岗寨的内情可谓孤陋寡闻。
王儒信、贾雄、邴元真,仨人初到了瓦岗寨,巡看寨内寨外,农耕渔猎畜牧。万人大寨井井有条,各自劳作,均无怨言。
在瓦岗寨势力范围之内,所有农牧收益一半缴公库,一半留存三家私库。私活儿吃私粮,公事吃公粮,公私分明。盛世珍宝乱世粮,乱世孪生灾荒年。公库有余粮,瓦岗人心稳定。
翟让这几个旧僚一一解释:因为有了公库公粮,瓦岗寨避免了灭顶之灾。大业七年,全寨子数千男女老少齐动手,以公粮吃公饭做公事。挖寨河,以河土筑寨堤,代替原来的芦苇篱笆墙。这年夏天大水泛滥,河南山东淹没三十多个州郡。许多郡县颗粒无收,难民无数。谷价踊贵,一斗米价值几百文。瓦岗寨有堤岸拦水,以潭泊蓄水,禾苗没有长期泡水,还有蛮好的收成,瓦岗寨得以兴旺发达。现在瓦岗寨人口众多,拜托你们管理好公库公粮。
看到徐懋功、单雄信都有硕大的私家粮仓,心中有些酸溜溜的。贾雄说:“几年前,徐盖父子初到卫南屯田,懋功还是一个莽撞小毛孩。如今成了瓦岗寨三雄之一,时呀、命呀,怎么如此之巧呢?”
王儒信说:“翟让因罪免官,全是受到单雄信影响,到瓦岗屯田还是如此。单雄信、徐懋功都建了自己的分寨。咱们与翟让的交情可在他们之前。可他俩一转眼家大业大,咱们还是吃靠锅饭,真是时运不济。”
邴元真说:“有一谋划,最近造反者风起云涌,占地为王,攻城劫义仓。单雄信常说江湖之道,见者有份。瓦岗没有咱的土地,在瓦岗之外取到财富,咱们应该有一份。力劝翟让攻取郡县官库,咱们也能分得一份财富。不争家中食,到外面打野食,大伙儿不伤和气。”
几个旧僚常在翟让面前唠叨,如何如何扩大实力,翟让难以推却。这日请几个旧僚一同参加三雄议事。
邴元真说:“尚书杨玄感最初八千船工起事,招集到五万多人过黄河攻取虎牢关,发展到十几万人围攻洛阳。隋帝杨广从辽东撤兵回防,杨玄感虽然是战败被杀,但是引起全国几十处聚众造反抢掠官库。山东原先有知世郎王薄、阿舅贼刘霸道、窦建德、孙安祖、高士达、张金称……等人聚众造反。
当下造反者又增加近二十家。济阴人孟海公、北海人郭方预、平原人都孝德、河间人格谦、勃海人孙宣雅、齐郡人孟让、余杭人刘元进、吴郡人朱变、晋陵人管崇、东海人彭孝才、勃海人宋子贤、扶风人向海明、章丘人杜伏威、临济人辅公祏、下邳人苗海潮。这些造反者少则两三万人,多则十几万人。唯有咱瓦岗寨人数最少。”
王儒信:“据官场可靠消息。这次征辽东的百万兵士,隋帝杨广退兵后一反常态,兵士没有回归各个郡府。据传言,兵部尚书斛斯政随皇帝东征,暗中与杨玄感勾结。兵部尚书斛斯政畏罪潜逃敌方。隋帝杨广没有把兵士回归郡府,目的是再征辽东,逼高氏王交出大隋朝的兵部尚书。眼下各个郡府兵力空虚,本来每府兵一千人左右,现在每府只留一团兵二百人守城守库。各地反民抢劫官库相当容易。”
贾雄说:“上年山东河南大水淹了三十几郡,民众不缴税赋。隋帝杨广下诏:不缴税纳赋,民众反叛,是郡县管治不力,责成各郡各县官吏清剿本境反民,渎职官吏治罪斩首。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本郡境内有人聚众抗拒交纳税赋,干脆隐瞒不报。当年上缴税赋不足,第一对策,报旱灾虫灾水灾,力求豁免。第二对策,报瘟疫死人多,减少人口,少缴税赋。第三对策,用郡县国库义仓,挖肉补疮做空帐,补缺当年的税赋。第四对策,用府兵把反民义兵驱赶到邻郡边界。保住官职是第一要务。反民义军越来越多,地方官府报喜不报忧,皇帝感觉良好。历代都有毛贼盗匪,不足为奇。所以当下是劫取郡县义仓的最佳时机。”
单雄信笑道:“咱们仨人是义贼好贼,一不欠你们郡县的税赋,二不抢你们郡府的国库,三不劫你们县府的义仓。我行走江湖多年,纵横东西九州,只是为了讨生活。鸟飞天,鱼潜水,蚯蚓土中生。各有各的活法,只要自个儿逍遥自在就行。”
懋功说:“贾先生、王先生、邴先生你们说的都是实情。但是我们瓦岗寨与那几十处乱民不一样,他们抢官库,我们抢季节种田,瓦岗寨不缺粮食,不抢官库照养吃饱肚子。瓦岗寨靠近京都洛阳,一旦与官府对抗,瓦岗寨将四面受敌。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咱们应该以静待变,不能轻易对抗邻近的官府。”
邴元真放不下官吏高贵的面子,自圆其说:“翟大寨主让咱仨人畅谈天下大势,为瓦岗寨排难解忧。也许我们几个人多虑了。不过话说回来,瓦岗寨若无雄厚实力,一是被官兵轻松剿灭,二是被其他义军兼并。”这话说的有道理,翟让连连点头。
单雄信说:“懋功说得对,咱瓦岗寨不缺粮。主要是缺兵器。我最近在寨中自卫队练兵,寨中所有男子亦农亦兵,轮流操练,由几个退役老军人指挥行军排阵。可惜兵器不够,以鱼叉船篙当长槊。有真正兵器的人,十不足一。弓的制作数量不少,箭杆可以自制数量足够,只是箭镞太少了,一人只有一两个箭镞。哪一位知道周边郡县官库有兵器?倒值得去打一仗。”
贾雄嘿嘿干笑:“皇帝下诏收缴民间兵器铁器,兵器归兵部,铁器归工部。郡县哪里敢留存多余的兵器铁器?”
翟让说:“两军攻战,箭镞的消耗量大于吃粮。战场上的箭镞用一个少一个。按军中标准,三十支箭一袋,身背一袋,另备一袋。一个兵配六十个箭镞,至少需要六斤铁。一万军士,要六万斤铁,六万斤铁!没有充足的箭镞,就靠近身缠斗,以命相搏,难啊。”
“刀必须要铁,长矛槊尖、箭镞可以用铜制作的。”
“铜是铸钱的贵重物事,把一大仓粮卖了能换多少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