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穿着外面衣服就上床了?”沈婕一进门,看到肖尧倒在床上,张牙舞爪地就扑了上来:“你给我下去!”
肖尧没等遭到毒手,直接一个轱辘滚下了床,原地站立。
“璐颖,进来呀!”沈婕的一只膝盖半跪在床上,伸手抹了抹床上被肖尧躺皱的地方。
郁璐颖还站在门口,手扶着门,一只脚在门外:“姐姐……不行你们睡,我在大堂沙发上坐一会儿就行了……”
“闹呢,肖尧伱去大堂沙发睡吧!”沈婕说着便回到门口,强行把郁璐颖给拽了进来:“有我在,你还怕他欺负你?”
“对对对,我去大堂,我去大堂。”肖尧故作姿态道。
“我才不要!”郁璐颖用右手抓着自己的左臂,又退了几步。
肖尧有些迷惑,为什么他说的是“我”去大堂,郁璐颖却说“她”才不要。
沈婕显然也没真的想让自家老公去睡大堂,因为她俯身从床头柜下面拿出三双拖鞋,拆掉包装,将其中一双丢到了肖尧脚前:“换鞋!”
接着,也没解鞋带,随意甩飞了脚上的帆布鞋,把包裹在肤色短丝袜中的玲珑玉足伸进了塑料拖鞋。
第三双拖鞋是递到郁璐颖手里的——可是后者手里提着拖鞋,在床沿坐下,却丝毫没有换鞋的意思。
“傻妹,换鞋呀。”沈婕催促道。
“你,你别让肖尧睡大厅。”郁璐颖说这话,就好像是让自己换鞋的交换条件似的。
“好好好,不睡大厅,”沈婕敲着自己圆鼓鼓的小脑袋:“我记得七天可以加床的吧,多给三十块钱,加一张折叠床。”
“不行的啦,”郁璐颖把右脚搭在左脚上,纤细修长的手指终于开始解球鞋的鞋带:“严格意义上我俩都是非法滞留,人家睁眼闭眼而已,你怎么好再叫人家加床啊?”
“没事,没事,”肖尧眼看着那只被包裹在冰丝短袜中的美丽小脚从球鞋中被释放出来,郁璐颖还顺手拉了一下袜子的线头,把它摆正:“我睡地上就行了,大夏天的,有什么区别,而且你看,这地毯多暖和啊!”
肖尧一边说着,一边干脆原地躺下,舒展着自己的身躯。
“你给我起来!”沈婕又上来拽他:“这地上多脏啊,衣服不要你洗啊?”
“你这话说的,”肖尧被拉着坐了起来:“人家郁璐颖还以为你在家天天给我洗衣服呢。”
“不行,我得去给你加个床,睡地上怎么行啊。”沈婕一边说,一边甩手出了门。
肖尧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坐在床沿的郁璐颖,郁璐颖也俯视着他。
他一边看着郁璐颖换剩下一只鞋,一边拼命思索着这种情况下的独处,该说点什么好。
“那个……”肖尧开口了。
“我,我也去看看!”郁璐颖穿着拖鞋,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夺路而逃,只留下“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哎。”肖尧重新站了起来,拍拍自己的屁股,把沈婕的帆布鞋和郁璐颖的球鞋都拎起来,在鞋架上整整齐齐地码好。
然后,他重新坐回了洁白的大床上。
这和两个妹子一起开房过夜,这要是回去给带鱼他们知道了,他们能编排出一本新鹿鼎记来,但以肖尧眼前面对的情况来说,这里面没有一点值得期待的事。
若是与沈婕两个人,即使不能营造点气氛耍耍流氓,起码也能在洁白柔软的大床上相拥而眠,呼呼大睡。
若是单独与郁璐颖——固然不可能同床睡,但情况也会比现在微妙得多。
至于现在嘛,在这张洁白柔软的大床上左拥右抱的福气肯定是没有了,沈婕若是能搞来折叠床倒也还好,若是不能,也只能在地上将就一晚,总不能真的让郁璐颖去睡地上。
话说回来……我和郁璐颖这种状况,谁睡床上,谁睡地上,最后好像都差不了多少?
总而言之,除了期待能睡个好觉以外,这一晚没有任何值得期待的展开了。
肖尧下了床,走到床边,欣赏着月光下这条黑魆魆的大江。
这么晚还有船呢?
“肖尧,我给你搞定了,”沈婕人未到,声先至:“他们说一会儿来给你加床。”
“好呀。”肖尧高兴地说。
沈婕扶着电视柜,依次把脚上的两只丝袜子脱了下来,和以往一样揣进肖尧的衣兜:“你先洗澡,我和璐颖到华莲超市去一趟。”
“都这么晚了,还去超市干嘛?”肖尧不解。
“笨小孩,”沈婕说:“女孩子在外面过夜,都是要换衣服的,我俩都没带换的衣服,外衣不换,内衣总归要换的咯——这不,只好现买。”
“用水洗一洗,打点肥皂搓一搓,挂起来不就好了。”肖尧不以为然道——真矫情!
“那晚上呢,裸睡啊?”沈婕点了他一下:“跟你说今天可有颖颖保护我,你可别想什么歪主意。”
说的好像没有郁璐颖的时候我怎么着你了一样。肖尧心里吐槽着,嘴上说:“不是有浴巾——算了。”
以自己现在和沈婕的关系,沈婕裹条浴巾似乎倒也没那么离谱,可是郁璐颖……
“好了好了,你俩去吧,我洗,我洗。”在沈婕发火以前,肖尧赶紧说道。
二人说话间,郁璐颖走进房间,坐在床沿上,再次精致地脱下了冰丝短袜,叠好,整整齐齐地放进——
“哎?我鞋呢?”郁璐颖四下张望。
沈婕一扭脸看向肖尧,脸上仿佛写着“从实招来,留你全尸”。
“鞋,你俩的鞋我都收门口了。”肖尧一脸无辜地指了指门口的鞋架。
“用得着你献殷勤吗?”沈婕抬手就是一拳,郁璐颖在她的身后咧了一下嘴,幸好没发出声音。
沈婕和郁璐颖手牵着手离开以后,房间里终于再次陷入安静。
肖尧走进卫生间,反锁好门,放下抽水马桶的垫子,褪下裤子,坐在上面。
……差点压不住,洒在外面。
实际上,已经洒出来一点了。
我这是怎么了?
我说兄弟,今天东奔西走累了一天了,你咋精神还这么好?
肖尧觉得身上很热——卫生间的冷气不太好吗?也不至于吧。
今天喝了啤酒,那种路边摊尿啤有这么大劲吗?菜有腰子,可也没吃几口啊……想起来了,郁璐颖不喝酒,腰子是她吃了不少,靠!点这玩意真是迷了心了。
肖尧结束了马桶上的事,烦躁地站起身来,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拿墙上的抽纸擦着屁股。
情况,有点不妙。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自从一个多月以前得知自己和郁璐颖共生以来,他一直咬着牙吃斋念佛,想象出来的木鱼敲破了好几个。
但是积蓄的山洪无法归向大海,亦不会原地消失,只会在暗潮涌动中积蓄力量,等待着冲垮大坝,决堤而出的那一天。
再点菜就要西芹百合干煸豆角凉拌西蓝花蒜末茼蒿加一个菠菜汤。
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也给你闷熄火了。
要不,我也学着念念那什么,玫瑰经?
肖尧把自己的衣服剥光,站在莲蓬头下,把开关调到冷水,两手扶住墙,任由水流从头冲到脚,希望能带走自己身上的燥热。但效果不好,也就没洗头,又重新穿好衣服,走出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正对着鞋架,一出门就能看到郁璐颖的那双白球鞋,里面塞着两只玻璃丝短袜,好像潘多拉的魔盒,又好像伊甸园里的分辨善恶树。
肖尧把手揣进衣兜,以免自己的手伸出去——结果他又碰到了沈婕的袜子。
你这娘们是不是有病啊——肖尧捏着鼻子把那双袜子拿出来,随手扔进了卫生间里的洗脸池。
然后洗了洗手。
贫僧是出家人,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阿弥陀佛,阿肋路亚,咚咚咚咚。
肖尧努力回忆着上学期在生理卫生普及课上听到的知识。
运动,运动可以消耗体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肖尧穿好鞋袜,出了七天连锁酒店的大门,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开始了他来魔都生活以后,第一次健康的夜跑。
夭寿啊……到底是在干嘛啊?
肖尧听着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还有此起彼伏的犬吠,不禁有点怂。
万一被狗咬了怎么办?虽然大家姑且算是同类……
狂犬病的致死率可是100%。
而且前面这条路也太黑了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十三点才会先洗澡再夜跑啊!
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是沈婕。
“你死哪儿去了?”
“我就在附近……散散步。”
“散你个头,你把房卡拿走了,我们俩怎么进去?”
“噢,噢,稍等,我马上回来。”
肖尧回到七天酒店的房间的时候,沈婕和郁璐颖并没有在门口等他——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
难怪我说怎么感觉郁璐颖已经开始冲澡了呢,肖尧想。
而且,水温烫到丧心病狂,这妮子是疯了吗?我都要熟了!
肖尧听人说过,女生洗澡的水温一般都比男生要高一点点——可她以前也没这么离谱啊?
幸好,已经停了下来。
肖尧莫名其妙地战栗了一小会。
“我回来了——”少年推开了房门:“你们怎么进来的?”
“问前台拿的另一张房卡呗。”沈婕说。
进门的地方是一条狭长的通道,边上是卫生间,因此看不到床。
沈婕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头上包着毛巾,身上裹着一条大浴巾,光脚穿拖鞋,露出半截像藕一样粉嫩的大腿,以及完全裸露的香肩。
妈的,全身上下又是热辣辣的烫,好气啊,怎么感觉刚才全白跑了?
真想扑上去啊。
那就扑上去吧。
“老婆,抱抱。”肖尧像老鹰一样扑向小鸡。
“好好,抱抱抱抱,”沈婕拍着肖尧的背:“好了,可以了,有人呢。”
肖尧依然不肯松手,但是沈婕感觉到一丝异样,用力推开了他,羞怒交加:“你怎么回事?过分了啊?”
“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不听我的啊。”肖尧尴尬地弓着腰,苦着脸。
“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沈婕斥责道:“别给人家看见了!发癫也要看场合!”
“知道,知道。”肖尧把上衣的下摆朝下拽了拽,又把领子口往外开了一点,试图让困在衣服下面的热气散一散:“怎么你们这两个黑户,人家还给你们房卡啊?”
“人家还帮你把加的床搭好了呢。”
肖尧走过去看,这张弹簧折叠床就摆在飘窗的旁边,紧邻着那张大床。
“我小时候就这样,”肖尧走到那张折叠床上一屁股坐下,坐着弹跳了两下:“跟爸妈在一个房间,他俩睡大床,我就在旁边的弹簧床。”
“那是婴儿床吧?”
“不是,更大一点的时候。”肖尧说:“你不是买内衣去了吗,怎么还裹个大浴巾?”
印象里,沈婕还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放得开,更别说有外人在了。
“没办法啊,内衣穿在里面了呀,”沈婕竟然有些不自在和扭捏:“我又买不到睡衣或者t恤,我总不好今天晚上就穿着长裙睡觉咯——也不能就穿内衣在你面前晃来晃去,那多不好意思,有外人在。”
肖尧心想,那就是说没外人在就可以穿内衣在我面前晃了:“哦,我还以为里面没有呢。”
“你想什么呢。”沈婕翻个白眼。
“郁璐颖在里面啊?”肖尧重新走回到卫生间的门口,把门关好,细细地挂上防盗链。
“人家在洗澡,你要干嘛啊?”沈婕警觉。
笑话,我能干嘛啊我:“我要上厕所了啊我干嘛。”
“且等着吧。”沈婕说:“短发就是爽啊,不用吹风机,自然风干发质好。”
“哦。”肖尧说着,眼神无意中又瞟到了郁璐颖的白色球鞋上。
他转开了头。
好像哪里不对劲,再看一眼。
那双球鞋的鞋口里,黑洞洞的,好像什么也没有。
那里本应有什么的——吧?
肖尧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我放这——她放这的这么大一叠袜子呢?怎么又没了?
不是吧,能不能有点新意?能不能别总是老一套?
这次又是怎样?
自己步了姚老师的后尘,阴影跑出来把东西给拿走了?
还是刚刚跟沈婕说话的时候,忘记把门关好,被某个路过的死变态顺走了?
不对啊,要是被死变态顺走了,应该是连鞋一起带走才对啊?
这次郁璐颖该不会再怀疑到自己头上了吧?
总该有点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了吧?
可是怎么看自己都是最大嫌疑人啊,你们两个出去,把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这不成瓜田李下了吗?
不过,从沈婕现在的态度来看,她还不知道此事。
也就是说,要么郁璐颖选择不作伸张,要么郁璐颖自己也还没发现。
如果在华莲超市可以买到一双差不多样子的,然后偷偷放进去的话——靠,怎么可能啊。
等等,手为什么是湿的?
冷静,冷静。
肖尧抬头看向了卫生间的门。
然后,门被打开了。
郁璐颖抱着湿漉漉的,洗好的,两条bra两条胖次和四只短袜走了出来。
一双玻璃丝短袜,一双肉色短袜。
郁璐颖看到肖尧看向她怀里的东西,一瞪眼,侧过身去,像老母鸡护着怀里的小鸡一样,抱着它们走到飘窗那里去晾。
肖尧长长地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