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问于梦曰:“老师,汤台仁引四方财贵缴以白银四千余两,学生已置于司库。但学生深明此等人,所行方是暗度之道,今却尚不晓以何计适之,故请老师之高见。”水梦反问曰:“蓟犹鞠之人何如?”施恩即道:“蓟犹鞠,字长济。由断臂之事,可鉴其人言出必行,主忠信。恩恶分明,知恩不辜,主义仁。可谓心有所仰,信有所坚,贤士也。”水梦笑曰:“当世人也,寡有表字之士。所谓字者,志之也。今长济愿追随于尔,尔必使志明途,方可为之主也。贤忧主而成志,当知骥不永伏于枥,不然何以至之千里。贤需乐途,歹亦需乐道,知其道者以伐之,可以适志也。汤台仁等辈!欲移山入海,不留影迹,纯属妄然。若分势而去之,可以逐一破之。若聚力而去之,可以一罟而罗。人之诡道之心,无非水陆草木之处,尔何必有疑哉!”施恩喜眉以道曰:“那学生遣人探看,伺其机以行之。”水梦拂袖相示曰:“尔可去矣!”
汤台仁等早已陈策于胸,欲以花船诗月之游以掩之。夜入,诸等府贵引车马于渡台,见远隩鸳火之舟,渐行渐立,不由轻舒一叹。舟至,足千尺之成,上有层阁飞角,灯红素纱飘,帘中倩影正梳宵。下有酒歌艳舞,抱弦待敲,叹了一声甚好。时舟下一徐季之女,于汤台仁笑曰:“呦!汤老爷!来的可及时?”汤台仁亦笑道:“秋木娘之为人,人尽皆知!及时!及时!哈哈。”秋木娘做不好气,曰:“您可甭忘了!事成之后,五百两银子绝不可少。”汤台仁信誓道:“君子之言,磊落光明,放心吧!事不宜迟,这就搬。”秋木娘到侧一旁,诸家从人运银于仓,并自令做表辩。
于芦丛有眼,正是施恩所委,见之乃归报曰:“主司殿下!小人见一干财贵聚于城西八十里的黄夕村渡口,将百数箱银运至巨舟之上。”施恩闻息而叹道:“天助我也!”于是休书一封,命其人扮为船夫,赠信于汤台仁,并嘱其不知由人。
大舟驶之五日,小舟力逐之。时汤台仁等府贵围酒言笑,闻一玄衣府贵道:“汤兄真乃才人也。若非如此,吾等家财散尽,生人何意哉!朱天不行银文之制,其他部依旧如常,咱们换个地方依旧是皇上爷。”汤台仁仰天一笑曰:“曹兄过奖!区区小计,何足挂齿!哈哈哈!不过这皇上之名,慎言!慎言那!”斯曹府贵不屑道:“汤兄何须谨慎!列位皆非外者。看吾等酬饮相襟,更有美舞姿仙,实是阎王见了都眼馋。哈哈哈!”又一府贵道:“曹兄所言甚是!来!诸位喝一杯。”正举杯之际,于转水之处,飞石至信也。
汤台仁受信而阅,容色顿然大易,随即抛至水中。然欲有所问,可是!施恩所派之人早已遁舟而去。众府贵聚目相视,汤台仁忽笑道:“见笑了!家中夫人,哎!就不必详云啦!来!咱们喝酒。”言下,众人举酒戏其间。
夜入,汤台仁忆白日所受之信,上曰:“速取汤台仁!”汤台仁便思道:“世多贪得无厌之辈,吾这饱读诗书之人尚且如此,何况这干无识土贵。这船上何等巨财,安有不动心者?怕是有人欲至吾于死地,夺吾财以去之。既然各位有不仁者,就莫怪汤某人不义了。不过是何人知吾之事以告之于吾呢?罢了!何人会厌财之多?吾有其思,想必他等甚有其计,先机者昌也。”
汤台仁待众人深寐之时,欲使鬼毒害之。室中,见他自怀中取药丹一粒,邪容望曰:“舍骨丹,燃火熏之,可杀人于无形,使其人五脏六腑自衰,且毫无中毒之象。昔日吾走南闯北之备,却在今日派上用场。”云罢,轻悄启门而出。
怎料恰逢曹府贵,二人皆惊慌一色,暇言相辞,各自于室。汤台仁自觉不妙,欲先除掉曹府贵,方打门而入,以献物为由,显药人昏。曹府贵倒地不起,汤台仁见已得逞,闭其门,匆忙离去。
一辰之后,汤台仁终得浅睡。时曹府贵却忽回息神,但自知命不久矣,心中认定是汤台仁所为,苦叹道:“一生金银,一场空啊!”强拔其身,将烛台打翻在地,望着烈火熊熊燃起,含笑而去。
火势高泽,他人显唤之时,为之晚矣。秋木娘乘隐舟而得命,其余等女子跃水而得命。
汤台仁及所有府贵!因不习水性而失命。可叹之处!有府贵临终不忘呼银唤两。滔天之焰,孰知其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