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们是《一起旅行吧》节目组,很高心见到你。”赵栩先开了口,语气异常温柔,别的不说,赵栩人还是不错的,他对这种弱小的女性,骨子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尊重与保护。
不过女人却没有给予回应,她嘴唇蠕动了几下,始终没有开口。
周缓月尝试和她交流,但女人始终躲避着她的目光,正当气氛要变得凝固的时候,里屋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
“我婆姨有点怕生,你们别介意。”
饶是身经百战的摄像大哥,也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节目组事先沟通过,为了更好的拍摄,要求只留下会写女书的姑娘,剩下的人节目组都给了一张五星级酒店的房卡,让他们暂时回避。
如今屋子里凭空多出了一个声音,搁谁都会害怕。
那男人也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掀开帘子走了过来,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脸上满是褶皱和黑色的斑点,耳朵上带着助听器,眼睛十分浑浊,整个人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了。
他拿着煤油灯,走到桌子前,灰暗的屋子里,一下子亮了不少,而这时候周缓月能十分明显感觉到,这男人的眼神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像是估算商品一样的眼神,盯得她浑身难受。
赵栩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将周缓月往后护了护,山水之间存在质朴与纯真,也会存在邪恶与暴力,赵栩作为医生,曾经也去偏远山区援助过,总结下来就是,女生最好不要一个人去偏远山区,人性是不可以去试探的。
周缓月再不情愿和赵栩待在一起,此刻也不得不往他身后躲一躲,这个老汉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不怀好意了。
赵栩接着转移男人的视线,说道:“这是你的妻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有多不相配,女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而这老头看起来都五十多了,虽说婚姻自由,但这的确是差的有点多。
“对,这是我婆姨,贵客请坐,我给你们倒水喝。”男人也感觉到了赵栩的防备,终于挪开了视线,热情地跑去拿水。
玻璃杯依次递过来,递到那个女人的手边时,女人看着热气腾腾的茶水,一下子尖叫起来,身体控制不住颤抖。
“奥鲁嘎,别闹!”男人抑制住自己的脾气,只是轻喝一句,这个叫奥鲁嘎的女人看见他浑浊的眼睛,立马停止了尖叫,只是双手还止不住颤抖,向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男人见她不喊了,立马换上了笑脸,给他们赔不是,“不好意思客人们,我婆姨前几年生了场病,脑子烧坏了,情绪不大稳定,请你们见谅。”
衣服长度不是很合身,她往上捂住耳朵的时候,宽大的袖子往下滑落,一条条淡红色的疤痕,一下子出现在了周缓月的面前。
男人感受到了周缓月的视线,双手握住女人的手,把她放在耳朵上的手掌拿下来,放在膝盖上,撸下她的袖子,遮住了那道疤痕。
她手上的是烫伤?”周缓月却不打算视而不见,直接问了出来。
“对对对,前几天不小心烫伤的,乡下人嘛,不金贵,过几天就好了。”
周缓月对他的说辞持怀疑态度,这个姑娘手臂上的明显是鞭打过后的条状红肿印记,而不是烫伤后的瘢痕,而且这个疤痕一看就是新疤痕而且这个姑娘手指纤细白嫩,看起来不像是干粗活的手,又这么年轻嫁给这个老汉,周缓月不得不怀疑他,有买卖人口的嫌疑。
“你婆姨的家也在附近吗?她看起来,不像是瑶族的人。”赵栩也起了疑心,赵栩去过瑶族自治的乡县,瑶族人额头高,眼距宽,有本族的特征,而这个姑娘长相偏江南,和这里格格不入。
“她是个孤儿,不知道来历,吃百家饭长大的,我收留她,就成了我的婆姨。”
原本安静下来的奥鲁嘎,听到了这番话,又开始尖叫起来,作势要去咬老汉,老汉直接一个巴掌把她扇翻在地。
周缓月坐不住了,赶紧把女人扶起来,对着老汉呵斥道:“你怎么还打女人?”
“客人,这是我的婆姨,我想干嘛就干嘛,和你有啥子干系?十里八乡的警察局都管不得我,你莫得管我。”说着推开周缓月,一把把奥鲁嘎拽起来,就要往屋里拖。
周缓月从前只在书本上偶然看见这种无掩饰的暴行,所谓的秩序与规则只存在于文明社会,而山水间自成一派的小村落,延续着野蛮与混乱,以及原始的存在人们身上最大的恶。
如今一见,文字的描述,远不如看见事实那刻,深沉的无力感。
但既然她来了,看见了,就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我可不管你打不打她,她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只是我们是来拍摄的,你这样打她,我们还拍的了吗?你拿了钱,就要给我办事情。”周缓月眉心一皱,语气里全是不耐烦,似乎不怎么在意奥鲁嘎。
男人听她这么一说,果然松开了手,立马回答,“能拍,能拍,客人你们尽管拍。”要知道拍摄这样一下,可以拿到他一年也挣不到的钱,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们节目组在这里的每秒钟都是要钱的,她一直这样颤抖下去,我们今天节目还拍不拍了。”
“我马上让她安静。”说着男人上前一步,刚想做些什么,女人被他一靠近,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
周缓月心下了然,叫停了他的动作,“这样吧,我们除了拍女书,还要拍山林自然风光,你帮忙带下路,先把风景拍了,这样不耽误事情。”
男人犹豫了,周缓月又给她下了一剂猛药,“森林风光的拍摄,还会再给你一笔钱,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们也不勉强,找别的村民也可以。”
男人见状,立马答应下来,深怕周缓月反悔似的,立马带路。
“赵栩,你和他一起去,多拍点。”周缓月给赵栩使了个眼色,赵栩立马明白过来,点头应承了下来,拉起一连懵逼的摄像小哥往外面走。
等脚步声走远,周缓月又探头左右望了望,确定没人,安抚地摸了摸奥鲁嘎的手,柔声道:“他走了,没人会伤害你了。”
女人的眼泪瞬间从眼眶滑落,她整个人就像是颓败的月季,无法美丽,却又苟延残喘。
“我……我不是这里的人,带我走!带我走!!!”女人情绪逐渐崩溃,整个人大哭起来。
周缓月知道了事情绝对不简单,赶紧询问细节,企图救女孩于水火,可那扇大门却再次被打开,原本离开的男人,去而复返。
奥鲁嘎十分迅速塞给周缓月一个纸条,随后又大喊大叫起来!
老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周缓月面前,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笑容却未达眼底。
“贵客,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婆姨疯病太重了,没办法离我太远,等会冲撞了贵客,您还是找别人带路吧。”
他下了逐客令,周缓月也不好久留,不放心看了女人一眼,走了出去,在她出去的瞬间,屋子里传来了皮带抽打的声音,像是示威,也像是发泄。
“你们怎么没拖住他?”周缓月听着屋子里的鞭打,心里很不是滋味,再差一点,她就成功了。
“他在家里一定装了监听设备,他耳朵上那个不是助听器,应该是监听器,我们刚走到半山腰,他调试了一下耳朵上的东西,就立马疯了一样冲下来。”
“你们先去叫警察,我在这边守着。”周缓月作势要往回走,女孩的尖叫和绝望,周缓月作为女生,感同身受,绝对不能就这样放弃。
“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赵栩拉住周缓月不让她往回走。
“全国各地,这种村庄数不胜数,每年都有被拐卖的少女,这种村庄往往是宗族关系,而附近的警察局也可能是他们自己人,我们没有证据,没办法证明什么,不要为了别人,把自己搭进去。”
赵栩的一番话,点醒了周缓月,她逐渐冷静下来,对,她现在没有证据,先要找到证据。
“对,你说的对。”
赵栩见周缓月冷静下来,陡然松了一口气,他何尝不觉得那姑娘可怜,但是世界上这么多人,不是谁都能对得住的。
兴许是周缓月刚刚的行为给了他和好的错觉,他作势去牵周缓月的手,周缓月却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语气也极其冷淡,“赵栩,我们分手了。”
“别闹了,缓月,你已经两个月没理我了。”赵栩在别人面前总是温和,但在周缓月面前,总是带着些莫名其妙的骄矜,觉得自己只要稍微低下头,周缓月就会纡尊降贵去哄他,他也以为周缓月只是气他,说分手也只是气话,他们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和好。
“闹?赵栩,你以为我和你说分手只是开玩笑?”周缓月刚还沉浸在愤怒中,但被赵栩这句话,却一下子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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