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辞扶着门框,望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房门,冷哼道:“你真不愧是他的人。”
“多谢姑娘夸奖。”扫叶厚着脸皮道,“姑娘还是快些收拾吧,三爷可不会等你。”
“不等就不等,谁稀罕他等?”桓辞砰的一身摔上了门。
然而她也只是过过嘴瘾,她可不想留在这儿应付金将军。
孔林看着手忙脚乱的女子,低低笑了一声:“既如此,我送你上马车,然后再回去。”
“他不会为难你吧?”桓辞皱了皱眉。
孔林摇摇头:“命令是伏公子下得,他这点面子应该还是会给的。”
“那便好。那你先坐着吧,我去找阿瑶。”桓辞放下心来,急匆匆出去找阿瑶了。
甫一出门,她便看到了立在门口的伏慎。男子悠哉游哉地站着,身后的扫叶与兰馥进进出出忙来忙去。
桓辞淡淡地瞥了他一样,仰头哼了一声,目不斜视地找阿瑶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众人全都收拾妥当,院门口停了许多车马,只待伏慎一声令下就要出发。
马车内,伏慎冷脸坐着,车帘外男女的对话一句不差地传入他耳中。
“你多保重。日后也要书信往来才是。”孔林轻声嘱咐道。
桓辞莞尔一笑:“自然,你这么仗义,我肯定不会忘了你。你放心,只要宗政律不拿此事做文章,我一定会给你写信。”
相视而笑的两人正要作别,忽被帘内男子的声音吓了一跳。
“啰嗦什么,快点。”
“切~”桓辞朝着厚厚地车帘做了个鬼脸。
这人今日就没正常过,她才不要和他斤斤计较。
“我走了,你保重。”她挥了挥素色手帕,一步三回头地告别了孔林。
待她上了马车后,孔林脸上仍挂着浅笑。可将视线移向伏慎的马车时,男子神情倏然严肃起来,深深地望着遮得严严实实的车厢。
两个时辰后——
因为走的突然,许多人白天都没睡觉,结果现在全都无精打采。
但队伍中不少都是士兵,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因此队伍仍快速地行进着。
阿瑶从车内钻出来,趁着车夫好奇地回头看她的时机,快步跳了下来,往前一辆车马旁跑去。
这厢,伏慎也在昏昏欲睡,只是并没有完全放松。他撑着头倚在案上歇息,仍警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到女子尖细的声音后,他缓缓睁开了眼。
“伏三爷,你车上有没有热水?”
“没有,什么事?”他沉声问道。
大家急着赶路,况且又是夜间,除去骑马驾车的人,其余人皆在睡觉,伺候茶水的人必然也不例外。
车外的女子叹了口气,轻声道:“没有就算了。”
“究竟什么事?”他掀开帘不快地看向女子。
阿瑶被他这样一瞪,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半晌才嗫喏道:“没什么,只是姑娘有点不舒服。既然没有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怎么了?”伏慎皱着眉从车内钻出来。
车夫连忙拉住了马,前头带路的骑兵见此便也停了下来。
阿瑶没想到会有这场面,慌张地摆着手:“真没事,不用管她,我先回去了。”
说完后,她便一溜烟往回跑。
伏慎蹙眉盯着她的背影,同车夫道:“吩咐下去,原地休息。”
后面的马车内,桓辞捂着腹部,心酸地哼哼唧唧着。阿瑶喘着粗气钻进来时带了一股凉风进来,令她小脸皱作一团。
“怎么了?没有吗?”
“没有。”阿瑶摇了摇头。
“没有就算了,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小心岔了气,看你喘得那个样子。”桓辞絮絮叨叨道。
虽然她想腾出只手帮阿瑶顺顺气,可却不舍得让掌心的温热离开腹部。
下腹隐隐的抽痛令她始终弯着腰,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儿精神气。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桓辞微微抬起了头:“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忽地钻了进来,车子因为骤然变重往下陷了些。
桓辞借着月光打量来人,只是少顷便因为男子的声音认出了他。
“你怎么了?”伏慎沉声问道。
“没什么,你不必管我。”桓辞脸上浮现出两抹红晕,只是被夜色遮得严严实实。
伏慎神情愈加严肃,因为车厢狭小,只好曲着腿半跪在她面前。
恰好桓辞弯着腰,二人在一片黑暗中对上了视线,鼻息在彼此脖颈间喷薄。
“真的没事,不过是葵水来了。”桓辞被他盯着看了半晌后,终于悄声呢喃道。
车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好一会儿后,她才听到男子轻咳一声:“没事就好。”
“你好好歇着吧。”男子弯腰站了起来,很快便从车内出去了。
桓辞松了口气,闭上眼倚在车厢内休息。马车再一次缓缓行进,只是这次比先前慢了许多。
就在她主仆二人半梦半醒之间,帘外忽然传来了陌生男子的声音。
“郡主,大人命我送东西给您。”
桓辞疼得脸色发白,有气无力道:“什么东西?你放下吧。”
“那我放在这儿了。”男子掀开一角帘帐,将两手抱着的东西全都搁在地上,在他身后还有人递进来一个托盘。
阿瑶眼疾手快的接了过来,摸了一把后兴奋地喊道:“姑娘,是一件狐皮大氅。”
她将大氅递到桓辞手中,又去察看地上的其他东西。
“伏三爷遣人送了壶热水,还有一个手炉。这是什么?”阿瑶捡起一个小盒子,凑上去闻了闻,“这是什么药?”
桓辞已经了然。这药的味道很熟悉,她在宫里时曾见太后和嘉柔公主吃过,正是女子来月事时滋阴补气之药,没想到伏慎竟会有这玩意。
“他是想热死我吗?”女子冷哼一身,却是飞速将阿瑶手中的东西夺了过去,嘴角很快出现一抹浅笑。
*
近日,并州城里传出件大事,迅速成为了百姓门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闻那位位高权重的伏三爷日前回了并州,可他还没捂热凳子,便跑到衙门里状告自己的亲叔叔杀兄弑父,并残害了自己两个年幼的哥哥。
此事一经传出,便在并州城里掀起轩然大波,一夜之间,伏府的旧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并州城里从前就有一件人尽皆知的怪事,事关伏慎的父母。
话说二十多年前,伏慎的父亲伏纪娶了一位寻常人家的妻子,一年之后便有两个孩子呱呱落地。
她生的是一对双生兄弟,因为是伏老爷子的第一胎孙子,一出生便被捧着。
可惜的事,那对孩子身体孱弱,一出生便没断过药水。伏老爷子寻医问药却仍是不见起色,最后听着了一个偏方,说是应该拿贵重的东西来替他们撑腰,这样阎王爷才不敢随意来取他们的命。
这说法实在奇怪,民间的人多是不信的,可伏老爷子却听进去了。没多久后,他便当着族中众人的面,吩咐等他死后要把自己手中的祖产全都传给两个孩子。
然而,话刚说出去没多久,两个孩子便相继病故了。伏老爷子大受打击,更加痴迷于寻仙问道之事,深觉是自己的冒进害了两个孩子。
这件蹊跷的事从前就已在并州传开过,况且他们听闻伏慎的母亲已无法生育,因此纷纷猜测伏纪会不会休了她。
哪知不过半年之后,女子又一次有了身孕。于是第二年大年初二之时,伏府的又一个孙子呱呱落地了,给原本就热闹的新年又添了一喜。
只是自那之后,伏慎的母亲便缠绵病榻,吃了许多药也总不见好。四年之后,丸药吃多了的伏老爷子一命呜呼了,而伏慎的母亲也在那年病故。这倒不算稀奇,令人纳罕的是身强力壮的伏纪也在那一年忽然去了。据说是喝醉酒后跌进了湖中,等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这些事在并州原本就不是秘事,况且从前也有人猜测过这些事与伏维有关,毕竟伏老爷子死后他得了大半的家产。可一年接着一年过去,伏维的声望越来越高,而他对侄子伏慎的好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因此流言便慢慢消失了,直到伏慎的一纸状书又将它翻了出来。
得到消息的时候,桓辞正坐在驿站的榻上绣花。到了并州后她便与伏慎分道扬镳,男子令她先出发去代州,可桓辞却很不情愿,赖在此地不肯走。
自那日之后她便再没见过伏慎,待在驿站里闲着无事,她忽发奇想想要绣一个香囊,因此每日待在房中不出去。
兰馥带回来的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针都扎在手上了她也没察觉到。
“他现在在哪?”思索了一会儿后,桓辞抬头看向了兰馥。
兰馥从她手中夺走了针线,担忧地看着她难看的脸色,轻声道:“我也只是在外面听别人说得,并不知道三爷如今在哪。”
桓辞紧抿着嘴唇,双目有也失焦,也不知究竟在看何处。
胸口起伏几次后,她唰地站起身来,朝着满脸担忧的兰馥道:“我们去找找他,并州城我熟悉得很,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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