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琛面沉如水,冷冷地看着翻身下马的方紫岚,厉声道:“世子夫人,你与忠正世子此举,意欲谋反,还是叛国?”
“谢先生何出此言?”方紫岚淡声道:“这么大的罪名,我方家可不敢认。”
闻言谢琛一拂衣袖,不待说什么,就见方紫岚快步走到了他身边,低声道:“我是什么人,想来谢先生最为清楚不过。谋反叛国,我若想做,何须等到现在?”
“你……”谢琛深深地看了方紫岚一眼,她却浑若无觉,径自穿过众多银甲军,走到了慕容清身边,“是我,我回来了。”
慕容清勾起唇角,他的脸上既无担忧之色,亦无欣喜之意,倒像是来看戏的。
方紫岚心中一哂,她这便宜小相公当真是自信的很,他就这么笃定,她一定会输吗?
“岚儿,你受伤了?”开口的人是立在门边的方崇正,他不知在那站了多久,朝方紫岚走来时,脚步都有些不稳。
见状方紫岚斜睨了一眼端坐的慕容清,“夫君好生没礼貌,家中长辈尚且站着,你竟能坐得住。”
“姐姐这可真是冤死我了。”慕容清面上笑容更盛,却毫无起身之意,只是仰头望着方紫岚,“我是怕岳父大人不敢坐。”
“我爹什么阵仗没见过,夫君莫不是小瞧了我方家上下?”方紫岚冷笑出声,扶过了方崇正,安抚似的说了一句“我没事”。
慕容清张了张口,不料方紫岚抢先一步道:“事到如今,皇后娘娘懿旨已下,我方家上下如何,就不劳夫君费心了。”
“你说什么?”慕容清明显愣了愣,将方紫岚之言尽收耳中的谢琛也皱了眉——哪来的皇后懿旨?方紫岚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方家三小姐、汨罗忠正世子夫人在此,传皇后娘娘懿旨——”方紫岚一字一句,声如洪钟,“钟灵寺所占土地皆还与百姓,往日旧账一笔勾销,其中亏空皆由方家填补。此事,交方家现任家主方立辉操办,裴潇泽大人监督。另,燃烛大师投案有功,待案情查明,昭告天下后,与寺中僧人一道,酌情处理。”
她话音刚落,就听谢琛道:“方三小姐这是做什么?”
“传旨。”方紫岚定定地看着谢琛,“谢先生是没听清,还是不相信?”
谢琛沉默不语,方紫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若是没听清,我便再宣读一遍。若是不相信,便请先生奏达天听,问问陛下是怎么回事。”
“岚儿……”方崇正轻唤了一声,方紫岚并未理会,朗声道:“钟灵寺内所有地契文书、账册明细都已被我烧毁,燃灯大师认罪自戕,东南大营周朗等人,皆为人证……”
“世子夫人好手段。”谢琛打断了方紫岚的话,是罕见的沉不住气。
只因他知道,行至此路,便是赶狗入穷巷,退无可退了。
“谢先生,你可记得应允过我什么?”方紫岚咳嗽了一声,逼问道:“还是说谢先生要食言,眼睁睁地看着我拖夏侯家一道死?”
方崇正没有再出声,今时不同往日,这是撕破脸皮的事,方紫岚之所以要把话一句一句说死,为的是不留余地,好争个你死我活。
可谢琛是什么人,夏侯家又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怎么可能会怕?
方紫岚看顾那老者,阿宛赶车,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间紧锁大门的医馆。两人交换了眼神后,阿宛把车停在了医馆门口,然后跑到了大门前重重地敲了几下,高声喊道:“快开门!我爷爷病了,急需要医治!”
起初没有人回应,直到阿宛狠狠地砸过门之后,总算是有人出来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见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来人不由地啐了一口,“哪来的小丫头片子,就知道找晦气,病的人这么多,不差你爷爷一个。去去去,要看病找别地去!别在我家门前哭丧,晦气!”
他说完正准备关门,却被一柄剑别住了。虽然隔着剑鞘,但顺着梅花花枝的剑柄,分明能感受到持剑之人身上凌厉的威势,只听她一字一句道:“你以为袖手旁观,馆无出入,就能逃过一劫了吗?”
“你!”来人显然被她吓得不轻,却仍大着胆子道:“你是何人?我们医馆做什么与你何干?说了不救就是不救,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救!”
“是不救还是救不了?”方紫岚挑了挑眉,手中梅剑隔着剑鞘敲了敲来人的肩膀,他忍不住向后瑟缩了一下,“谁说救不了?你……你休要败坏我们医馆的名声!”
“你们医馆有什么名声,我怎么没听过?”阿宛鄙夷地扫了一眼来人,扯了扯方紫岚的衣袖,“罢了,我们不要和他浪费口舌。有这个时辰,再重新找一间医馆好了。”
“好。”方紫岚随手撤了梅剑,两人正准备离开,就听院中响起一道细弱的女声,“阿俊,放她们进来吧。”
名为阿俊的青年似是不敢置信地回头望了一眼院中的人,还不待说什么就听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为坚定道:“放她们进来。”
“是。”阿俊无可奈何地让到了一边,打开了大门。方紫岚这才看清院中站着一位绿衣女子,眉清目秀容貌清丽,只是鬓发有些散乱,面上透着浓浓的倦色。
“你们把老人家带进来吧。”绿衣女子冲她们招了招手,轻咳一声道:“之前阿俊多有得罪,我替他向你们赔个不是。其实他也不是有意恶言相向,只是……”
她顿了一顿,神情多了一丝哀婉,“他只是害怕,还望二位姑娘多多担待。”
“姑娘言重了,我们不会和他一般见识的。”方紫岚向绿衣女子欠了欠身,“多谢姑娘愿意开门相助。”
绿衣女子摇了摇头,“方才姑娘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我们不是不救,是救不了。如今放你们进来,也不过……”
她的话没有说下去,方紫岚心中了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把那老者从车上扶进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