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三公主府里的地下暗牢被炸出,后有卓二公子伤的几条人命有私藏珠宝,这两件事受瞩目的程度,超越了所有。
茶馆的说书先生,连夜写出好几段新段子,场场爆满。
顾云瑶和沈慕南吃过午膳,让大当家先回府,她找家茶馆要个雅间,舒服地过了一下午。
天近傍晚,沈慕南进来脱去大氅,顾云瑶倒杯热茶给他。
“有什么新情况吗?”
“嗯,京兆府那边办事稳且快,卓家重要的人都下了大狱,其它的也被禁在府中,不得随意进出。
石府尹进宫请旨,要对卓府再详搜一次,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不管有没有,卓家算是完了。”
沈慕南抿一口热茶:“他们家无足轻重,重要的是吏部尚书卓家,另外……”
他微顿:“那面石墙后,究竟是谁。”
“别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顾云瑶安慰。
沈慕南眼中闪过笑意:“休息得好不好?”
“挺好的,说书先生说得很精彩,”顾云瑶赞叹,“来听的客人也挺多。”
沈慕南看看窗外:“晚上想吃什么?”
顾云瑶笑眯眯:“吃什么不重要,饭后的事安排好了吗?”
“放心,一切妥当。”
……
月黑风高,又下了雪,街上早早没了行人。
顾云瑶穿着沈慕南给她准备的衣裳,轻便保暖,两人一同到三公主宅子后门。
春泥听到信号,从里面悄悄打开门,两人闪身进去。
“王爷,县主, 棺木就停在前厅,府里的管事和奴才轮番守灵。”
“其它人有来过的吗?”沈慕南问。
“东宫派人来过一趟, 云贵妃身边的管事嬷嬷也来过一趟,四皇子妃和六皇子妃先后来过,吊了几张纸也就走了。”
“连眼泪都没掉,”春泥不忘补充。
“她活的时候,除了太子还能得个好脸,其它人……
呵,都不在她眼中,四皇子妃一向性子软,被她欺负得很,听说她死,还不定偷着笑成什么样,怎么会哭?”
沈慕南给顾云瑶拉拉帽子:“走,我们也去看看。”
前厅烛火明亮,点着数十支白蜡,香案上雾气袅袅,地上的火盆纸钱不断,也冒着烟雾。
左右各有十来个奴才,此时天色已晚,他们也没了仪态,跪得东倒西歪。
顾云瑶拿出准备好的东西,交给春泥。
春泥无声跃上屋顶,手指一弹,东西落入火盆中。
不多时,一缕淡淡青烟,混合在烟雾中,根本不会被人察觉。
那些本来就困乏的奴才,彻底睡过去。
又等了片刻,沈慕南带着顾云瑶入厅到棺木前。
顾云瑶心口砰砰跳,往里一看,果然是三公主。
她穿着华服,满头珠翠,显然是被人收拾过遗容。
不过,这头上的首饰虽然华贵,但戴得毫无章法,就像是恨不能把值钱的东西都堆在头上,乱戴一气。
顾云瑶低声说:“我之前见她的时候,她的确满身贵气,可不是这么个贵法,为她收拾遗容的人,也没怎么用心。”
“人都死了,还用什么心,”沈慕南低笑,笑意不达眼底,目光冷锐地在三公主身上掠过。
冰冷又嫌弃。
“看她的手,”沈慕南忽然说。
顾云瑶仔细看,三公主双手交叠,搭在小腹上,十根手指戴着六枚戒指,赤金翡翠宝石的什么样的都有。
顾云瑶的目光,凝在她的指甲上,指甲干净整齐,修剪得很漂亮,尤其是指甲上涂的蔻丹,鲜艳漂亮,一丝不苟。
“这应该是新涂的,”顾云瑶小声说,“而且,不是那些给她戴首饰的人涂的。”
那些人连给她戴什么首饰都不用心,怎么会精细地去涂指甲?
沈慕南略迟疑:“是吗?”
“那当然,美甲这事儿女孩子最懂,”顾云瑶抬头,“王爷,你说,如果一个人决定去死,又怎么有闲心涂指甲呢?”
“那就是我之前说的第二种结果,”沈慕南目光转身三公主,平静而冷厉。
“我来瞧瞧,”顾云瑶走到三公主遗体头顶处,借着明亮的灯光细看,“这可不是自缢的状态。”
她伸出手,沈慕南拦住她:“干什么?”
“检查一下呀,”顾云瑶眼底映着灯光,“不然怎么确定?”
沈慕南微蹙眉,摸出帕子垫住手:“你说要看哪?我来。”
顾云瑶微抿唇忍住笑,拿出准备好的手套:“没事,我有这个,我来就行。”
“不行,”沈慕南把帕子收起,手套夺过去,“晦气,我来。”
“看哪?”
顾云瑶摸摸鼻尖:“自缢,看脖子。”
沈慕南一手托着三公主的头轻抬,露出脖颈的红痕,另一只手轻按在红痕上。
“这痕迹……”
顾云瑶刚一开口,又戛然而止。
沈慕南抬起按在红痕上的手,指尖捻捻:“不必看了,假的。”
红痕应该是用胭脂一类的东西画出来,都染到手套上。
顾云瑶轻叹:“那就证实了王爷的猜测,她是假死。”
“我听说过,青寂庵师太手中有一种秘制药丸,能让人闭息假死,前阵子她就在庵中,所以我才有此怀疑。”
烛火晃动,映着顾云瑶脸上的笑意:“王爷,我有个主意。”
沈慕南看着她笑得像只小狐狸,心情愉悦:“什么?”
顾云瑶趴在棺材边缘上,乐滋滋往里看:“我这人吧,有个毛病,受了欺负,我得加倍还回去。”
“她不是喜欢假死吗?那我得助她一臂之力。”
沈慕南笑容加深:“你想干脆毒死她?”
“怎么会?”顾云瑶眨着眼,“一下子毒死,那有什么意思?
现在世人都以为她死了,而且是为给皇上尽孝而自缢,要是真毒死她,那不是成全她了?”
顾云瑶摸出个小药瓶,莹莹闪光:“我可没那么好心。”
药丸喂下,两人悄然离去。
不久,火盆里的迷药药效散去,几个奴才揉揉眼睛醒来,赶紧坐直。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慕南送顾云瑶回府,走到半路,忽然看到一顶轿子,穿过小胡同,专挑暗处。
胡同里穿过一阵凉风,一抹香气顺风飘来,分外清晰。
顾云瑶停住脚步:“咦?”
“怎么?”
“这香味,像是香烛纸钱的味道,”顾云瑶看着那顶小轿,“走,去看看。”
小轿绕来绕去,神神秘秘,最后在一座宅子前停住。
轿中人没有立即下轿,低声吩咐几句,轿夫上去叫门。
不多时,门开了,一个家丁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手里提着盏灯笼。
上面书写一个“卓”字。
顾云瑶微讶,偏头看看沈慕南。
沈慕南轻声在她耳边说:“这是卓尚书府上后门。”
原来如此。
家丁明显有点不耐烦,并不想通报。
轿中人声音柔弱却坚定:“告诉尚书大人,我手里的东西他一定会感兴趣。
若是他没空见我,那我就送去京兆府,他不要,石府尹一定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