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竹爆炸声和哄笑声中,处在围观中心的两个人无地自容。
站在光影里看热闹的人,回头冲店里喊一声:“卓公子,你看外面这是谁?”
一名公子执着酒壶从里面出来:“告诉你们,本公子更玩得高兴,若是无关紧要的事扫了本公子的兴致……”
他后面的话嘎然停住,眼睛霍然睁大。
执着的酒壶劈头盖脸冲着其中一个光着的人砸过去。
“姓周的!我去你娘的,你敢干这种事!我打死你!”
惊呼声四起,不断有人叫喊。
顾云瑶只能听,不能看,心里猫抓一般。
沈慕南耐心解释:“那两个跑出来的,姓周的那个,是卓家的未来女婿,两家订了亲,他要娶的就是这位卓公子的姐姐。”
顾云瑶眼睛骨碌碌转:已经订了婚的人,出来鬼混,而且还是和男人混,不但混了还被未来小舅子当场看到。
够劲爆。
“卓公子有龙阳之好,”沈慕南继续说,“他最看中的,就是和周公子一起跑出来的那个。
卓公子一直在此人身上砸钱,少说也有数万两,但一直连个手指头都没有挨上过。
可想而知,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的火气达到什么程度。”
顾云瑶缓抽一口气。
太狠了。
沈慕南笑意淡淡:“周公子,是钦天监监正的独子。”
原来如此!
沈慕南目光转向车窗外,一点缝隙里看到一朵雪花飘落,似他眼中的点点凉意。
“走吧!”
马车缓缓,把那些见不得人的热闹,都抛在后面。
沈慕南把顾云瑶送回院子,拿了几包药给大当家。
杨氏还没睡,看到沈慕南,拉着他说了半天话。
沈慕南面带微笑,仔细听着,没有半点不耐烦。
待他离开,杨氏还小声嘀咕:“阿木脾气真好,阿瑶,上次他说能护着你,是真的吗?”
顾云瑶把“脾气真好”四个字忽略:“真的,是真的,娘放心。”
杨氏又问:“肚子还痛吗?吃饭了吗?我吃了面,很好吃。顾顾说不用留,等你回来做新的给你。”
“我吃过了,肚子也不痛了,您快去睡,若是今天晚上下得雪大,明天我给您堆雪人。”
杨氏眼睛一亮,刚要点头又摇头:“不行。你肚子痛。”
哄着她去睡,大当家进来,低声问:“怎么回事?身体真好了?”
“您知道了?”
“嗯,大帅让人送了信,说要晚些回来,我猜就是你痛得厉害。”
“的确没事了,您瞧,”顾云瑶走两圈。
“没事就好,”大当家拉住她,“天冷,快去歇着。”
“顾姨,”顾云瑶靠着床头,“你知道钦天监监正周家吗?”
“知道,监正不是个好人,他那个儿子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怎么不是好人?”顾云瑶来了兴致,“您给我讲讲。”
大当家递了汤婆子给她:“具体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我知道,大帅年纪轻轻去军营历练,应该与他有关。
当时有人传,说大帅不祥,进军营就是为了用血气冲冲命。”
“哼,”大当家哼一声,“朝中那些人知道什么?现在大帅战功赫赫,他们就说什么仗着皇子身份,机会多,立功容易。
其实上,大帅进军中时,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他是从底层做起,全靠自己一点点打上来的。”
“我和大熊他们几个,差一点就当了山匪,到军中后也是不受人待见,却能和他打成一片。
他救过我好几次,我们也救过他,其中情意早就算不清。
即便如此,我们也丝毫没察觉出他身份不同来,直到后来一战成名,我们才知道,他是皇子。”
“再后来,就有消息传他不祥,我猜就是有人看不惯,故意的。
为此大熊和还人打过几架,说要是他不祥,首先死的就是我们几个。
大帅自己倒没有辩解过一句,后来功劳越来越多,威望越来越高,这才没人再敢提此事。”
“那也是后来大帅奉旨回京,顾大哥给大帅饯行,我们几个也在,他们俩以为我们喝多醉倒了,顾大哥提及,我才听到一二。”
“那个狗屁监正,说大帅不祥,克父母,克兄弟,天生命中带煞,须以血腥镇压,才能缓解。”大当家叹口气,“那次回京途中,大师遭受不少刺刺杀,后来听说回京后不久就病了。
不过,我们都猜测,八成是在回京途中受了伤。”
顾云瑶凝神听着,这些事她都不曾听沈慕南提过。
那些过往,年幼丧母,年少被驱逐离京,只身入军中,恐怕不是为了什么历练冲煞,而是为了要他的命吧?
他勇敢又坚强地活下来,狠狠长成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监正还不放过他。
“阿瑶怎的问起监正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顾云瑶略一思索:“顾姨,帮我找几件厚衣裳,咱们出去一趟。”
“现在?可是……”
“顾姨,为了王爷,我想去。”
顾云瑶目光灼灼,亮得惊人,大当家抿抿唇,把后面的话咽下去。
“好,我陪你。”
雪渐渐下大,天地白茫茫一片。
顾云瑶和大当家冲入雪中,隐入黑暗。
周监正府中笼罩着阴云,漫天雪光更添萧瑟。
低低哭声传来,听得人心头越发压抑。
“你别哭了!”周监正低喝。
“我怎么能不哭?文儿从未受过苦,这下子被抓走,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偏偏京兆府那个石头勇,一点情面不讲,连门都不让进!”
“都是你养的好儿子,我早就跟你说过,莫要骄纵,可你听吗?
现在出事了,就知道哭哭哭!
石时勇是出了名的硬,你儿子现在是重伤他人,依律就是不能见,更何况,还有卓家咬着不放。”
“你就会冲我凶!有本事你去救儿子啊……当时三个人打成一团,凭什么就咬定我的文儿?
我看就是那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动的手。”
“闭嘴吧,此事光彩吗?和一个男人混在一起,还……”周监正一拍自己的脸,“我都没脸说!”
“要不,你去求求太子殿下吧,他一定会有法子的!”
“太子?现在太子被禁足东宫,自己的事都理不清,岂会管我们家的这点事?”
周监正无助的抚着额头,喃喃道:“而且,我总觉得,此事蹊跷,怕此事太子也解决不了。
症结应该是在……”
“那在哪里?”
周监正心头打个突儿,脑海中浮现一个人的模样。
“老爷,你倒是说呀!”
顾云瑶正想再仔细听听,大当家一指院门口。
有人提着灯笼,脚步匆忙。
“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