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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逸站在角落,身边的人川流不息,感觉不是大家有多忙,而是谁都不敢停下来,生怕被逮住成为了此次事件的替罪羊,因为大家统统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此时正躺在床上。

“坐下来吧,站着不累吗?”平日里慈和的声音此时有了几分疏冷,说的话却仍在关心她。

“韩总,我……烦透了。”安逸转头看向身侧长者,一语未毕,泪水早已滑落。她靠着墙慢慢蹲下去,用手臂紧紧环住膝盖,脸埋进去再也抬不起来了。

见女孩子哭得无声,肩膀抖动厉害,韩敬天瞟了一眼床上的自家少爷,暗叹:好端端的您惹人家做什么?于心何忍哪。

半蹲下身,轻拍拍安逸的头:“被吓坏了吧,是做得过分了。”

只见床上的人眉头轻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安逸埋着的头点了点,呜咽道:“太过分了,他就是个疯子!”

韩敬天再次叹气,接过小杨递来的热毛巾和纸巾,温声安抚:“擦擦脸,哭太久很容易病的,那可就更不值了。”

见安逸听话的接过去,将热毛巾直接敷在眼睛上,就知道这孩子哭得有多狠。再次狠狠向着床上扫去,太不让人省心!

“好孩子,我们坐到沙发上吧,你不心疼自己,也照顾一下我这把老骨头,哎哟膝盖……”

安逸这才注意到韩总半蹲的姿势,连忙将他扶起来,脸红道:“抱歉韩总,我没有注意。”

“韩叔,不是韩总。”韩敬天假意板起脸来,又笑道:“坐过去吧,少爷没醒呢,咱们也不会放心的,一起等等吧。你一定也对他在电梯里的表现很惊讶,我正好给你解解惑如何?”

安逸点头,虽然事儿是这缺德老板自己惹出来的,可现在躺在床上昏睡的毕竟是人家,她确实不放心。明知应该没有大事,总要看他清醒了才能踏实。

此人不仅是缠着她不放的无赖,更是丁氏企业老总的独子、唯一继承人。他一个不好,自己下半辈子也休想好过。

毕竟这位贵公子是为了她才‘唱念做打、吹拉弹唱’把自己撂倒的,只怕普通人的父母家人也会失去理智。

韩敬天见安逸如此态度不由感慨:多好的孩子,聪明大气。遇到自家少爷这个惯于犯浑的人,运气也实在差了些。

刚才电梯门一打开,虽预想到少爷的样子,却仍被吓得不轻。当时那副人事不知的昏迷状态,让他仿佛时光倒流到二十年前的那天。

他一声“少爷”急扑过去,因早有预案,即便惊怒交加也没有乱了方寸,当即指挥着众人。刻意看都没看同样受惊严重的安逸。

第一声“少爷”乃因情急,后面依然在众人面前只喊“少爷”而非“小丁总”,则是借以告诉每一个人,他韩敬天不是员工,而是守护丁鸿的忠仆!

因此他是恼了安逸的:我家少爷既然想和你相处,你就相处试试呀!能少块肉吗?少爷的样貌、学识、家世,配你八个都绰绰有余,非要害得少爷如此折腾自己!为了让你心软,不惜自揭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可恶!可恶至极!

但当他安排妥当冷静下来,又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对于安逸委实不公平。人家从来都躲着自家少爷。是少爷自己迷了心窍使尽手段的吓唬人家。除了说一句损人不利己,他还能如何?

正想着,身前已摆放一张小型的长形餐桌,桌上备有茶水、果盘和几样甜点,新颖绝俗的插瓶、绣有精巧图案的桌布彰显着这一方桌台一定是早早备下的。

“我是沾了你的光呀,小安。”韩敬天揶揄道,他是说给床上那位听的。

少爷,您何曾对您这个口中最亲近的长辈费过哪怕十分之一的心思?就问您脸红不脸红!

不过想到老丁总应该也没有享受过此等款待,又失笑摇头。心里平衡了不少。

毕竟在少爷的成长岁月里,他老韩参与的可比老丁总多太多了。

“怎么可能是替我准备的?”安逸轻笑:“一定是为您提供安排的。您今天担惊受怕的,中午没能好好吃饭吧?您先垫垫肚子。”

我担惊受怕?听出了安逸暗有所指他助纣为虐,韩敬天却无法为自己开脱。可他的糟心谁能体谅?

自从那天少爷找了他,他一直提心吊胆到现在。更何况还要帮忙瞒住老丁总夫妻。再让他操作这么一次,他是再也不肯的,一定要向上汇报。

对了,自己还有戏份要演,抓紧办完,赶紧进山清修几天。就住老李头那屋子,反正他如今不在观里。

给屋内其余几人一个眼神,大家即刻会意,悄然走了个干净,韩敬天这才轻轻嗓子,正式开启评书模式:“记得少爷十岁那年,”

是九岁,韩叔果真年纪大了。床上之人腹诽。

“哦是九岁。”似心有所感,韩叔及时纠正了错误。床上之人暗自点头。

“少爷年少贪玩,偷偷越过围墙,跑到彼邻的一栋别墅里去玩,不小心被困在电梯里。”

是我偷听到父母通话,说要把我送到国外寄宿学校,我知道反对无效,蓄意闹了一场失踪的闹剧,只是太倒霉了而已。

“那电梯也奇怪,日常都是定期保养的,少爷本想乘坐它上顶楼玩,电梯突然卡在半路,怎么也打不开门。”

是我见电梯门上有个很特别的装饰物,想跳起来看看自己能不能摸到,没想到站立不稳,下落时磕到控制面板,电梯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坏了……

“别墅的主人旅居海外,但每天雇有家政人员进行打扫维护,偏巧那位清洁员生病休息了两天。”

“两天?难道老板……”安逸忍不住插话。

“实际上是一天一夜,足足失踪了一天一夜,滴米未进。”

安逸掩口吸气,才九岁大的孩子,想想自己已满十岁的宝贝女儿,老母亲都是极善于有代入感的。安逸惊讶片刻,下意识望了眼床上的老板,心下恻然。

韩敬天将叙事节奏控制的很好,给听众留有充分的感悟和消化时间。声情并茂倒是不必,反而需要控制住自己情绪才能说得更流畅。因为他说的都是实情,并非编造。

少爷将这段交由他说,理由是无论少爷说什么,安逸都存有怀疑,效果会大打折扣。

“老丁总他们和您,一定急疯了吧?”

“可不!”往事不堪回首,韩敬天闭了闭眼似是不愿回忆,正当安逸想劝他就此打住,韩敬天已继续讲述:“刚开始,少爷身边服务的人没有太当回事,因为少爷经常私自跑出去玩,要么被寻回来,要么时间差不多就自己跑回来。少爷是很有分寸的。”韩敬天不忘借机夸上一句。安逸大无语,只贴心的为韩叔奉上杯茶润喉。

床上之人却暗赞:还是韩叔疼我。

“他们自己找了两个多小时,少爷晚饭还没有回来,他们渐渐恐慌起来,但还是不敢通报给我们,当时他们已查完自家住宅的监控,一无所获,又去物业调查整个社区的,却不肯说查什么。物业觉得不对劲,上报给我,这时已过去四个小时。

老丁总正在外地,夫人人在国外,好在都不算太远。他们听说后立马搭乘专机,而我早已报警,同时联络上几家安保公司的侦探一齐寻找。”

韩敬天端起茶水喝了几口,安逸连忙续上,对方正陷入回忆中,片刻后又讲起来:“少爷从小就聪明过人。谁也没想到他会在后花园找到和邻居的一处薄弱环节,挖松了砖土,堪堪能让他这么大的小人儿挤过去的缝隙,又有攀延围墙的藤蔓遮挡,真是天衣无缝。

唉,那么多人,地毯式搜索都找不见他,方圆几公里的监控也查不着,老丁总动用关系让刑侦队迅速成立了专案组,对所有那个时间段进出过社区的车辆挨个盘查。少爷就像是平地消失了一样,毫无踪迹。说是绑架吧,也没有勒索电话。

后来还是一位刑侦队的高人说了一句:灯下黑。于是大部队又折返回来,在丁宅里重新来过。那可真是掘地三尺,别说房子里的角角落落,整个排水管道被挖开,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被连根拔起。也多亏如此,才发现了那道通往邻居家的墙缝。

其实附近的住家我们已询问过几遍了,那里的住户非富即贵,人家说没看见那就只能作罢。而隔壁邻居更是个空屋,好在因为邻里关系还有所联络,人家帮助找上那个负责日常打扫的工人,而那人害怕自己私自不来的事被发现,在电话里信誓旦旦的说他刚离开,绝没有外人进来。”

安逸听得神情紧张而严肃。虽然已知老板被顺利救出,但不妨碍充满了悬念的过程紧紧抓住安逸的神经。

床上之人不由得意:你不是最喜欢侦探片吗?你家老板这部戏听得过瘾吧!

这人倒是忘了他当年差点儿被自己活活渴死饿死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