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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逸缓缓苏醒,晕沉沉的睁不开眼,感到身下是一片平坦绵软,知道自己正躺在床上。

床......床上?腾的眼睛瞪大。室内安静,从厚重窗帘透进来的微光勉强观察出这是酒店客房的装潢风格。安逸费力转动眼珠,让自己脑子尽快活络开。客房、酒吧、范嘉儿......她记得范嘉儿说喝多了,闹着自己护送她到楼上套房,然后缠着自己,一直讲个不停......

聊天片段断断续续闪入脑海,安逸觉得脸上烧起来,又想到酒吧里的女孩子们......唉,亏得自己活到三十多岁竟然没提早看出任何端倪。猛地抬手摸向自己领口才发现身上是盖了薄被的,扣子扣得整整齐齐,腰带没有松开,内里衣裤也安好,再轻轻扭了扭身体......以自己婚姻多年的经验判断,好像、大概率她是安全的,一颗心算放下大半。

“早上好。您睡醒啦?”

一道轻柔女声从角落处传来,安逸惊得猛然坐起身——头晕目眩。双手扶头、费力抬眸见一位护士打扮的年轻女孩向自己快步走来。安逸疑惑:护士?我病了?还是女孩子们在玩角色扮演?

经历了昨晚古怪,安逸的警惕心已拔至最高挡位。

小护士看出安逸的诧异与防范,主动介绍:“我是常驻酒店的医护人员。昨晚您朋友很担心您,所幸医生诊断出只是醉酒,把我留下做看护。”

朋友?是范嘉儿吧。

安逸点头。醉酒是肯定的,但什么时候她睡倒的呢?侧头凝想,霍然看向窗户方向,身子迅速弹起一把拉开窗帘,明晃晃的日光瞬间充盈房间,慌忙用手挡住眼睛同时急急询问:“几点钟啦?”

“现在呀七点刚过。”

“七点?我我我还要上班呢!”安逸脑子虽木木麻麻的,仍记起今天是星期一。原地转圈、嘴里叨咕着:我天哪,该死!要死啦!来不及来不及了......完全失了分寸。

“您几点钟上班?”

“九点!”

小护士赶忙安抚:“只要不在郊区工作,那肯定来得及。”

“安安姐,酒店离咱们公司只有几公里,时间相当富裕。”

此声音一出,惊得安逸顿住脚步向门口望去:“池琦!”

“哈哈我就猜会吓到你!昨晚我正在酒吧,范嘉儿说你刚到房间就醉倒了,担心有事叫我上来帮忙。于是呀又请医生又安顿你,折腾惨我了。范嘉儿倒好,人家跑回酒吧继续嗨皮,还是我靠谱吧!”一口气解释完,池琦心道再晚说一会儿怕是备好的词就乱套了。

“太谢谢你啦!害你都没能玩好。”安逸满满歉意,同时轻吁口气,确信昨晚在自己身上没发生那种故事,彻底踏实了。

池琦专注于安逸表情,感概这位姐姐对自己的信任,而自己确实没辜负她。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笑道:“时间还早,足够洗漱沐浴的。哦不用犯愁,衣物已经准备好了,这倒是范嘉儿的功劳。感谢大可不必,谁让她灌醉你的。”

安逸摇头:“不怪范小姐,她肯定没想到我酒量这么差劲。”

“或许吧。”池琦耸耸肩不置可否:“那边是洗浴间,衣架上的随便挑。用不着客气,也别提什么归还。把客人扔下不管,最起码要让她尽些地主之谊。”不待安逸回应,潇洒挥挥手便带着护士离开。

将护士送出大门,池琦被站在身后的人吓到:“丁总!”

丁鸿示意她噤声,观察卧室方向没有被惊动,这才沉声问:“她怎么样?身体难受吗?”

“没有,挺好的。昨晚医生喂的解酒药效果不错。”

“我听见她好像在说什么很着急?”

“哦。”池琦笑道:“安安姐突然想到要上班,自己把自己吓到了。我告诉她来得及,话和衣物已按您的交待说了,请放心吧。”

“那她......记得有关我的事吗?”

池琦摇头:“她连自己何时睡着只怕都记不得了。”

和自己所料不差,丁鸿点头:“辛苦了。吃早餐吧。”

“好。”池琦不客气,她还真饿了。刚才楼层经理亲自送来了一桌子的早餐,肯定是范嘉耀安排的,而不是他那个混蛋妹妹。不过也不算太混蛋,昨晚踢桌子摔椅子逃走后,竟不忘遣了这间套房的私人管家前来,从范大小姐存放此处的衣物中选出十多套给安逸换洗用。

可惜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他们威武不凡、气冠山河的丁总直接拒绝,派司机小杨大半夜购买了全新的送来。看得池琦暗笑不已,却也替安安姐多了几分担忧。

而丁总后面交待给她的那些话就更有意思了:让自己说那些衣服是范嘉儿准备的,还避着不现真身......不图名不图利默默做好人?池琦绝迹不信,老板憋着准备放大招倒更有可能。

安安姐,狼窝易躲,虎穴却不好逃呢。池琦咬了口牛角包,无声将其与叹息一并吞下。

安逸简单沐浴后裹紧浴袍,打量起衣架上的几套衣裙,和平日里自己的衣着风格很像哪。是巧合还是范嘉儿观察入微?从中取出一套顺眼的快速套上,将换下的衣服放入衣架上特意标明用途的袋子中,匆匆审视一眼穿衣镜中的自己,带好物品快步走出卧房。

“够速度!”池琦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打手游,听到门响一边结束战局一边起身:“饭厅备了早餐,吃点儿再走吧,时间来得及。”

“不用,我没有胃口。”安逸摇头,忽想起忙问:“你吃了吗?”

“吃了。”池琦收起手机、抖抖衣服褶皱,嗖的从身边矮几上拎起一个精致食盒塞给安逸:“料到你会拒绝,已经打包好了路上吃吧。”

安逸笑:“又帅又心细,你这魅力绝了。”

池琦哈哈干笑,心道那是丁总心细。扫见安逸今日穿着,暗自叹息:你的性情、喜好他尽在掌握,自求多福吧。不再多言,利落打个响指:“出发!”

大门关闭的声音刚刚落下。一人从客卧处踱出,正是丁鸿。

“又帅又心细?”声音喃喃最终换成一声讥笑。不该让池琦送她的。丁鸿为自己好不容易做出的决定所气闷,但明白这是权衡下最好的做法。

如果自己现身,安逸一定会怀疑、深思昨晚的事,但她一定不会来问自己,而是找范嘉儿或池琦询问。丁鸿不愿安逸再与她们有任何牵扯,不愿她反复回忆昨晚经历,更何况即便酒后断片,以安逸的精明也能推测到那间酒吧和那里面人的不同寻常。感情大多是从好奇、关注所产生,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而池琦的出现是相对自然的、好解释的,再加上她明确表示对嘉儿做法的不赞同,丁鸿姑且默认池琦是安全的。再者,昨晚已趁安逸迷糊之际问出她不少心思......

想到此,丁鸿薄唇紧紧抿起、锤向身侧门板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恨他还在考虑如何撒网,人家差点儿被换了航道。还真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他丁鸿在生意场上素来雷厉风行,如今拖泥带水的自己都鄙视。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而他不能乱。

抛开沮丧,丁鸿重又思考起下一步。安逸清醒时,自己绝不会从她口中得到任何信息,池琦或许可以。但有一个前提,不能让安逸知道池琦打电话叫来自己,否则那女人势必会将池琦视为自己亲信,同样守口如瓶。

算了算了,用人不疑。既然池琦已答应晚些时候前来汇报,自己还是别多虑、当好无名英雄吧。

大门再次被打开,丁鸿没有抬头,他知道来人是谁。

范嘉儿被哥哥拉扯着进来,转过玄关见落地窗前一身深色西服正装的小江哥哥,与昨晚休闲服相较之下更衬得气质冷傲、不怒而威。

自己少女时期的眼光蛮优秀,不枉费暗恋他几年。然昭华已逝、纯情不复。当察觉到小江哥哥对安逸的情感时,自己除好奇外并无一丝难过,范嘉儿得以确定:她的初恋已完结。

“以后别招她。”丁鸿看向疯玩一夜、精神疲沓的范嘉儿。

嘉儿翻个大白眼:“那她跑来招惹我呢?”

“不会。”说得斩钉截铁,一秒后却犹豫了:“那你打电话交予我处理,就没你责任了。”

“哎哟哟与你有责任哪。”嘉儿讽刺:“忘了你昨晚说的话啦?再说她来不来找我、我理不理她,那是我们的自由。”

“你去找别人自由。”

“那她呢?她去找别人自由可以吗?”

“胡搅蛮缠!你保证你远离她就行,原因是什么还用我挑明?”

丁鸿烦了,不留情面的话正中嘉儿的痛处与自尊。软塌塌的她直挺挺蹦起来开骂:“少装大尾巴狼了!你和我哥可是我的前辈呢,不不不!你们当年比我玩得花哨。怎么?现在老了、玩不动了,就道貌岸然了?恶心!”

“嘉儿!”范嘉耀实在听不下去、呵住妹妹:“过去多久了还提那些干嘛!正因为我们是过来人才更担心你。”继而头疼道:“你以前很乖的,回国后都认识了些什么朋友?父亲说得对,你该回去把学业完成......”

“不!我不回去!”嘉儿心惊、尖声嘶吼:“你们是找理由再把我抛一边去!”

“胡说!父母和我对你的纵容你没感觉吗?即使酒吧被弄成......我们还不是想说服你,而不是直接关了!”

“为什么呢?你们为什么好心‘纵容’我?”嘉儿讥讽:“当年我即将出生,爸爸恰逢贵人大运,为了仕途官道不敢暴露我这个超生二胎的存在,远远把我扔到国外,要不是前两年他避锋芒退下来,我还是见不得光的黑户呢。最可笑的是对内对外说什么不公开我的身份是为了保护我、太疼爱我。”随意抹了一把不知不觉溢出的眼泪,嘉儿下巴高高昂起,眼睛里满是受伤与不驯服。

屋内两个男人无语。范家、丁家是世交,很多利益共同体,所以丁鸿从小便知道嘉儿这个秘密的存在。

“家里确实亏欠你,我们无话可辩。但父母亲也花了非常多的心思,当初将你寄养在移居海外的陈家,是因为我已被计划几年后送去那边留学,可以就近照顾你不说,父母也有更多理由看望你。说起来我时常后悔,当年贪玩没有尽好哥哥的责任......”

“后悔?好巧呢,爸爸妈妈也说后悔。那太可惜了!时光一去不复返,我回不去了,你们也一样。你们只是后悔,而我呢,根本多余的我却活该死皮赖脸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