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团人边打边穿插,片刻不敢停歇,毕竟敌人的四个轮子要比两个脚丫快得多,听到枪响,片刻功夫大部队就会赶来,只要被他们咬上,想甩脱那是基本不可能的。就这样,历经无数次大小战役,大家扛着长枪短炮一路奔袭,终于抵达了东南门附近。此时所有人的草鞋早已磨穿,脚底都是好几个大血泡,又累又饿,不少人撑不住晕倒在了地上。世忠要求停下休整,却被黄团长怒斥道:“停下就是死!赶紧让炊事班的拿点军粮出来充饥!”,世忠赶紧跑去找炊事长,炊事长却只舍得抱了一麻袋蚕蛹给世忠,世忠还想再扛一袋,炊事长厉声骂道:“就剩几袋了,这样吃下去过两天怎么办?就是团长来了也不给!”。世忠知道急缺军粮,一时半会儿是补充不上的,就没再要。
而派出去打听主力消息的侦察连出去已有多时,却久久不见音信,大家顿时焦急无比,此刻多瞎转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黄团长略一沉思,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个地方先躲藏起来。正这样想着,一片灰褐色的落叶灌木林就映入了眼帘,那里间杂生长着很多杂树,有高有矮,粗细不一,这些杂树早已掉光了叶子,光秃秃只剩灰黄一片。这颜色和灰蒙蒙的军装颜色很相近,是再好不过的躲藏之地了,随即队伍就在此地停下修整。
这时大家才走进林子里,依靠着一些树干坐下休息。这片林子里树木茂密,山路崎岖不平,像极了四川的山地,让人倍感亲切。只是四川的山松柏常青充满生机,相比之下,这里灰蒙蒙的天和灰黄的落叶林,略微显得有些荒凉。可能思乡情切,也可能川娃子耐力好,不少人往林子里的干树叶上一躺,没一会儿体力就恢复了。
但此刻,寒风刺骨,各色鸟儿都蜷缩在窝里,不想出来,原本叽叽喳喳的林子也安静得出奇。大家又冷又饿,却不敢升起火堆取暖,因为白天生火,青烟会引来敌人,所以大家只得围坐在一起相互取暖,听老兵讲一些打仗的经验,或者是老家的趣事儿。大家都在听老兵摆道,突然一个新兵傻笑着说道:“我终于知道我们川军为什么要守东南门了,这里和四川很像啊!要在山里打仗,我可就有底气了!”。确实,川军是极其擅长山地战的,虽然武器装备极差,但常年在山地作战,早已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打法,因此看到山地地形,黄团长才松了一口气,才有底气让大家停下歇息。
趁着休息的空档,不少老兵赶紧掏出了烟枪,又拢了拢地上的干树叶,一下子躺倒在叶子堆上抽起烟来。这熟悉的场景,让世忠也顿时思念起了自己的家乡,以往冬日里,一家人有说有笑,都围坐在柴火堆旁,自己一边吃着碗里香喷喷的腊肉,一双眼睛还盯着火堆里快烤熟的洋芋,无论是亲人的笑声还是腊肉的滋味,都让他早已梦过无数回。而此刻,出川的艰辛和战场的惨烈,瞬间又将他拉回了现实。他对着曹营长说道:“我要是哪天回不去了,你们一定要记得把我埋在林子里!”,黄团长和几位营长都不拿他的话当事,他可是团里战神一般的人物,历经无数次危险,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不仅手脚功夫好,还鬼点子多,队伍里要是没有他,出川抵达南京的途中,不知道都要被团灭几回了。
不一会儿,灰蒙蒙的天空阴云密布,大家都紧张地望向远方,只希望冬季的寒雨暴雪迟一点到来。通信兵传来的消息时好时坏,最终侦察连几经打听,才得知川军主力早已向着句容方向撤离,这周围早已没有接应的大部队,情况相当危急。
不容得大家多想,黄团长命令队伍立马启程,追着主力撤退的方向赶去。但这一路上有不少落单受伤的士兵,既有川军的,也有其他军的,想来是情况危急各军撤离得相当匆忙,真的顾不上这些受伤的人了。眼见这些落单的人已经没有迅速行动的能力,而敌人的残暴,大家一路上早已见识过,留下来被剖腹挑筋都是家常便饭,肯定活不到明天。世忠于心不忍,又去求黄团长让收留的三个没有弹药的营,沿途迅速带着这些受伤的人撤离,而主力在后面暂时抵挡一阵子。这次,几个营长也都毫不犹豫地支持世忠的决定,这一路上不少川军兄弟啊,说不定就是一个乡的还认识,肯定不能看着他们被鬼子残害了。
命令一下,部分收留的士兵坚决不愿意走,他们操着一口广东腔说道:“师长说,不要做衰仔,兄弟们都牺牲在了战场上,我们可不能当逃兵!”,世忠见状赶紧告诉团长。黄团长过来对着众人,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接着站到稍高的路坎上,对着这些人喊道:“你们都是好样的!但一路上这么多伤员怎么办?他们和大家一样,都是在南京战场流血硬扛的,没怕过敌人的枪林弹雨,咱们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你们没有弹药怎么打敌人?现在带着他们迅速撤离,只要和主力会合后,就能补充弹药,继续打鬼子!你们迅速撤,我们在后面跟着就来!再不撤,时间就来不及了,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听着黄团长这么说,众人也很无奈,他们确实没有弹药了,留下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回望了一眼留下的这团人,只得叹了口气,按照命令快速带着伤员撤去!
而世忠赶紧带着侦察连侦查地形,他们在几处较为狭窄的关口处选了几片陡坡作为阻击点,那里易守难攻,如果再依托地形构筑一些简单的工事,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敌人来得极快,工事只挖了三分之一,敌人就追到了关口外,鬼子侦察兵早通过望远镜发现了此处的守军,于是利用山炮对着山坡就开轰。
好在大家早摸清了敌人的套路,这些山炮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反而是敌人轻敌,认为密集的山炮消灭了绝大多数有生力量,一个小队只等炮火一停,就赶紧冲峰了上来。世忠告诉守关的兄弟们:“别急着开枪,我们把鬼子放近点再打,这样他们就跑不脱了!”接着又亲自指挥两名机枪手从两边往中间一阵猛扫,顿时阵地前方就倒下了一大片,剩下的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强有力攻击吓了一跳,几乎是屁滚尿流的往回跑。
这帮鬼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于是继续加大炮轰力度,世忠带着人连连躲炮,炮一停就回到挖了一小半的工事里继续战斗,就这样反复跟敌人拉扯耗着,大半天功夫就过去了。临近中午时分,敌人的耐心也被消磨殆尽了,他们已经兵分几路,准备对关口发起围攻。世忠眼看情况不妙,想着先前撤退的三个营已经走远了,至于这里,没有死守的必要性,于是赶紧趁着敌人休整的时候,带着人悄悄撤去了,毕竟后面还有大部队镇守的其它关口,不值得在这一个地方牺牲这么多兄弟。
没成想,敌人的现代化后勤保障相当强大,攻进南京城后不到三天,就计划并准备好了大军挥师南下的大部分物资,一些先头部队抢先出了城,沿着川军主力撤退的方向追了过来,他们可不想让别人拣这个大便宜,毕竟乘胜追击装备堪比“叫花子”的破烂川军比硬攻硬打南京城容易多了。不曾想才出城不久,就遇到了硬茬,于是就发生了刚开始这一幕。
过了世忠这一关,后面的关卡似乎更难了,这顿时让这支不可一世的联队低下了高傲的头。联队长恼怒之余,只得赶紧让人去查这支军队的底细,还以为是撤出来的王牌军队,因为无论指挥能力还是单兵作战能力,都远远强过其他中国军队。同时后面其他日军听到这边遇到了劲敌,也纷纷出动了,一大波日军像黄蜂一样向这边涌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