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芫中药那日,赫连寒为她解了药,待确定她的身体没问题后,在外面守了她一晚上。
第二天他回了相府,之后除了上朝,就把他自己关在院子里,美其名曰要一个人静静。
三日后,千芫来到相府,站在了他的院子外。
她示意院门口的侍卫不必通传,随后施展轻功,坐在了墙头上,欣赏院中那长身玉立的俊俏男子舞剑。
待赫连寒收了长剑,她才从墙头上跳下来。
赫连寒的眸中划过一丝紧张,他向前快走了两步。
“有正门,为何要翻墙?”
小姑娘拍了拍手上的灰,对他嫣然一笑,“阿清不是说要一个人静静吗?当然是为了不打扰阿清了!”
从正门进来是打扰,翻墙进来就不是打扰了?
赫连寒知道她又在诡辩了,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叫她去屋里坐下。
院子里没有旁人,赫连寒便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法术,才跨进屋子。
“阿清是后悔了吗?后悔那日让我来做选择?”
千芫捧着他倒的茶水,坐在椅子上,晃悠着两条小腿,那双狡黠灵动的眸子望着他。
天界的太子殿下,风光霁月,做起事来杀伐果决,唯有这次,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他瞒了她太多的事,除了他的性格,他的一切她都一无所知,这种情况下,他和她该怎么在一起?
赫连寒蹲在她面前,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他的唇微启。
“千芫,如果我说,我还有其他身份没告诉你呢?”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语气里是少有的郑重。
千芫略想了下,歪头问道,“那你会伤害我吗?”
“不会。”他抬头,斩钉截铁地回答她。
“那就算你有其他的身份又怎么样呀!你还是你,永远不变。”千芫弯唇,小脸上的酒窝浮现,“我是和你在一起,又不是和你的身份在一起,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好也罢,坏也罢,她都不会在意,她喜欢的只是他这个人而已。
赫连寒心中的云雾被拨开,他的目光渐渐柔和,深邃的眸中只剩笑吟吟的小姑娘一人。
“嗯,不纠结了。”
——
在萧策正式登基之前,赫连寒便给陆父写了一封书信,他与千芫互通心意那天,陆父也到了京城。
陆父没有门第之见,他得知千芫与小儿子共患难后,顿觉两个人不离不弃实在难得,因此对千芫更加看重了。
之前打仗的时候陆父出了不少钱,好在陆家家底殷实,还剩下一些。
他将原本留给小儿子的家产拿出来,又添了些,然后平分成两份,分别记在千芫和萧清寒的名下,谁也不偏袒。
作为萧清寒的父亲,陆父为两个人筹备婚礼,闹出的动静传到了萧策那里。
萧策大手一挥,直接给两个人赐了婚。
如今萧家人都搬去了皇宫,萧清寒被封为了新一任宰相,他住在了萧家原来的相府。
圣旨被总管太监亲自送去了相府,老太监笑呵呵地请赫连寒进宫面圣,说皇帝有事与他相商。
皇宫养心殿偏殿。
在赫连寒行礼后,萧策指着旁边的座位,又叫小太监端来了茶,待他坐下后,才开口。
“千姑娘可有娘家?等成亲时,应该从哪儿出发?”
赫连寒道,“千芫身世孤苦,没有父母亲人,臣与父亲的意思是,让喜轿从相府出发,围着京城绕一圈,再回相府就可以了。”
萧策转着手里的翡翠珠串,笑道,“昨晚祖父交代了朕,若是千姑娘没有娘家,就从陆家和萧家中选一个。”
在这次争权夺位中,千芫出的力不比郑文宣他们少,她看书多,心也细,能发现很多他们忽略的地方,更不用说伪装的计谋就是她提出来的。
赫连寒面露疑惑,“萧家和陆家?”
若是站在为千芫好的角度,自然是现在已为皇室的萧家更好,为何还要选择?
萧策见此,知道自己没说明白,补充道,
“如若将千姑娘记在父亲的名下,那表弟便依旧是陆家人,但若是记在姑父的名下,表弟就成我们萧家人了,这是朕和祖父商量好的。”
在外人看来,无非就是公主下嫁和王爷娶亲的区别,可深究起来,这区别就大了。
前者抬高了千芫的身份,后者则是抬高了萧清寒的身份。
赫连寒和千芫都不在乎身份,但私心来讲,赫连寒更希望是千芫记在萧家舅父的名下。
不说萧家是皇家,单说家庭氛围方面,萧家兄弟姊妹多,关系亲厚,比陆家更能感受到亲情。
另外,萧清寒本尊不是贪图富贵的人,他不可能为了尊贵的地位背弃陆家,赫连寒不想抹黑他的名声。
萧策听到他的答案,笑了。
“朕与祖父都猜到了表弟会这样选择,只是想再试你一试,还有一件事,朕要和你商量,事关千姑娘的礼仪教导,你可有想法?”
他是想要千芫学点规矩,不过不学也无事,之前抬头不见低头见时,千芫从未有过出格的举动,只是比起京中闺阁的千金小姐稍差些。
萧策不知道,千芫所有的礼仪都是通过观察别人学来的,她在京城待的时间不多,见的多是偏远地区的女子,因此学的礼仪也就有点不标准。
赫连寒这次没应下,他道,“此事要问千芫的意思。”
她本是无拘无束的,将来修炼成仙后也不会有条条框框的规矩禁锢她,他又何必要她去戴上人间的那些枷锁。
总之,这件事以千芫的想法为重。
萧策闻言,当即打趣起他来,“这还没成亲呢,表弟便如此听从未来弟妹的话了,要是成亲了,那得什么样啊!”
赫连寒的耳尖微红,他轻咳了一声。
萧策接着道,“虽说现在百废待兴,很多地方都用到你这个宰相,但你大婚,朕总不能再让你操劳,所以朕打算在你婚后给你放半个月的假,半个月后,不管你愿不愿意,朕便是绑也把你绑到朝堂上来。”
赫连寒没忘记自己来人间的目的,找到贤明之主并辅佐他,听新皇这样说,顿时义正言辞道,“陛下,其实有些事不上朝也是可以处理的。”
他想表达的是,若有急事,皇帝派人来找他便是。
萧策故意曲解他的话,憋着笑道,“也是,反正你们两口子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不需要新婚那套。”
赫连寒:“……回陛下,臣还是需要的。”
他和她相处的时间弥足珍贵,就是片刻他也不想推掉。
萧策看他急忙挽救新婚假期的样子,大笑起来。
当初萧策回京的时候,路过某个县,听到有人骂官兵脑子有问题,起因是那些搜查的官兵要抓的明明是一对年轻男女,却紧盯着八九十岁的老夫妻不放。
后来萧策向赫连寒求证,知道这俩人真扮了老夫老妻,当时还差点被官兵识破,因此赐婚时,萧策还说,这是天赐的姻缘,他此举不过是顺应天意。
另一边,千芫听完总管太监的询问,给了“要学礼仪”的答案。
这个回答被送到养心殿的时候,赫连寒还没走。
他想问千芫是怎么想的,但眼下千芫住在宫中,人多眼杂,不好频繁见面,便在回府后写了封信,用法术送到了千芫的手里。
彼时千芫正在给殿内的盆栽修剪,倏地一封信出现在手中,她不动声色地攥住,挥了挥手让宫人下去了。
看他们都出去后,千芫才去看那封信。
信是装在信封里的,入目便是信封上的“未婚妻千芫亲启。”
千芫的眸子弯了弯。
她打开信,看到满满一整页,有些讶然。
阿清性子喜静,平时沉默寡言,没想到写信的时候话会这样多。
逐字逐句看下来,无非就是关心她吃住是否合心意,还有就是学习礼仪那件事,他说,他不想她为了他的面子去学她不喜欢的东西,只希望她能永远开心自在。
千芫确实不喜拘束,可学习礼仪这件事不止是关系到他的面子,还有她的面子,而且她对自己有要求,有些事她可以不做,但她不能不会。
想好回信内容后,千芫去了内殿,拿出一张新的纸,提笔沾墨在纸上落下一个个纤巧的字体。
当初她刚开始学写字,大多数是在模仿萧清寒的字体,后来写得多了,便形成了她自己的风格。
不一会儿,毛笔被玉手轻轻搁在笔架上。
千芫找来信封,将信折好放进去,礼尚往来在信封上写下“未婚夫萧清寒轻启”,随后施法送到了赫连寒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