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被疾驰的马蹄声搅乱,灌进了两人的衣袍,吹得“呼呼”作响。
蒙蒙细雨密密麻麻地扑面而来,被身后人俯下的胸膛挡了大半,马兰埋在秦之还的怀里,歪着头盯着衣袖上不断晕染出来的暗流,甚至感觉到了血液已浸进了她的皮肤。
湿湿润润。
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温热,还是冰凉。
身后有了马蹄声。
马兰一声都不敢吭,马啼践踏着泥水,漆黑的夜色放佛只剩下了疾驰如飞的马蹄声,和那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
马兰才听到了秦之还低沉的声音:“抱紧了。”
马兰想也没想便抱住了他的腰,两人瞬间从那马背上跃了起来,进了身后的一处丛林。
马匹继续往前。
秦之还背靠着树干,身上的黑色大氅,紧紧地将马兰裹在了怀里,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儿霎时变得浓烈,马兰终得以喘息。
秦之还右臂的伤势似乎不轻。
马兰轻轻地抬起了头。
丛林下的夜色,光线微薄,偶尔几道火光闪过,映在跟前那张被雨水洗涤过的苍白的脸上,下颚处悬挂的几滴水珠,将那原本就冷清的轮廓,刻得愈发凛然。
冷冽的双瞳如墨,如同吞进了整个夜色,欲要掀起狂风骇浪,神色之间却又格外的沉着冷静。
俨然如一头甜睡的猛兽,靠在他身边,虽觉得危险,内心却同时有了一股安稳。
马兰想这大抵就是差距。
父亲身上虽从未有过这种霸道而具有攻击性的压迫感,却也从未有过这份临危不乱的镇定和从容。
是以,他只能在家做做生意,乐呵呵的被母亲欺负。
但马兰有些疑惑。
跟前这人,生来便是一身荣华富贵,原本可以衣食无忧,同长安城其他的高门公子哥一样,过着惬意的日子,鲜衣怒马,打马看尽天下风光。
为何也要同普通书生一样,去争那份仕途,即便明知会危及到性命,也在所不辞吗……
马兰想不明白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人没了,不也什么都没有了吗。
拼死拼活得到仕途,人却没了,图什么呢。
短暂的宁静之后,雨夜再次传来了一阵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两人屏住呼吸,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待那动静声彻底消失了,秦之还才起身去牵她的手腕。
却捞了个空。
马兰弯下腰,利落地扯下了自己的一块裙摆,从他黑色的大氅内钻进来,紧紧地捆在了他已被血水浸透的胳膊上,再抬起头来,便果断地道:“我的脚伤已经差不多了,大人告诉我怎么逃便是。”
不用再顾及她。
秦之还看着大氅内那张巴掌小脸,身子因紧张带着微微的颤栗,不觉轻声一笑,伸手刮蹭了一下她的脸颊,“出息了。”
两人从密林里出来,进了一家商户,待马兰换好了衣裳出来,便见秦之还已经褪了衣裳,熟练地处理起了伤口。
受伤的地方一片血肉模糊。
马兰走上前,一时不敢看。
秦之还的脸色却极为平静,似乎那胳膊不是长在他身上一般,先用湿布清理完了伤口上的血污,再洒了一层药粉,等到包扎时,才抬起头来看向马兰“该你报恩了。”
马兰这几日脚踝上的纱布,都是秦之还在替她包扎,如今换了个位,轮到了马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