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还眼尾一扬,难以置信的盯着发红的手掌,不明白为什么挨了巴掌。
两人一阵沉默。
马兰眼珠子往他那手背上一瞟,起初心头还是有几分心虚,被秦之还直愣愣的盯着,羞涩上头,也顾不得心虚。
秦之还不该随便拿人性命,也不该存了动秦大的念头。
偌大的侯府,秦大是少有的和她交心的朋友。
他不该也不能随随便便评判一个人生死。
知州府巷子百姓的哀嚎突然闯进脑海,一股酸楚缓缓地冲上鼻尖。
马兰的心口突地犯了堵,不想说话的她屏住一口气转了个身。
眼眶里的泪珠子,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撞疼了?”
秦之还不说话还好,一开口,马兰心头憋着的情绪再也收不住,一瞬泛滥,手里的伞也不要了,一并给仍在了地上。
她仰起头看着高出她一半的秦之还大声问:“为什么你可以随意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秦之还没有答话,弯下身子去捡马兰扔掉的伞。
雨下的不大,打在身上凉的刺骨。
马兰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秦之还的胳膊。
秦之还强硬的揽住马兰的肩膀,脸上少有的出现了一丝怒意。
活了二十一年了,也算是头一回被人甩了脸子。
他也按照马兰的意思放秦大一马了,不明白马兰还在作什么。
秦大办事不利,多次让她置于危险本就该死。
他也算阅人无数,也从未有谁的小心思能躲过他的一双眼睛。
望着怀里的人,一时竟猜不出马兰这是闹得哪一出。
直到他把人揽进怀里,她又甩开他。
好一阵僵持,终于让他发现马兰脸上挂着的两行泪珠子。
也不说话,咬着唇一言不发。
秦之还这才终于明白了,她是在同自己较劲。
他怎么着了?
怪他自作主张的想要处理掉秦大?
有脾气刚才就发了,折腾到这会儿是为了什么。
秦之还想不出来,也懒得去想了。
不等马兰的胳膊在甩过来,秦之还上前一步直接擒住了她的胳膊,想把人抱住。
马兰不依,闪身往后躲,一不留神踩了地上的水洼。
咔吧一声,清脆响亮,疼的马兰泪眼汪汪。
秦之还心痛,一把将其抱了起来,在她还未出声之前,先压制住了她:“别动。”
这会儿马兰不敢动,任由秦之还把她打横抱起。
“去请了得大师来。”
秦之还抱着马兰一路走的飞快,到了屋子才去撩开了马兰的裙摆。
伸手去褪她鞋袜时,又被马兰揽住:“我自己来。”
秦之还双手捞了个空,脊梁一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倒是想瞧瞧她自己怎么来。
马兰也不是没受过伤。
泥巴堆里摔过,地上滚过,活了十几年不可能毫发无伤。
小时候,受了伤多数都是娘亲替她上药,嘘寒问暖。
每次哄她吃药都会塞上一包糖在她手里,温温柔柔的哄她:“乖囡囡,吃药了。”
长大了懂事之后,怕娘亲再担心,受了伤,便也开始学会儿瞒着她。
一点皮外伤,她完全可以自己处理。
从小,她也没怕过疼。
秦之还几次死里逃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她都跟着发疼。
况且,她崴了脚也该是由大夫来看,给她上药。
褪去鞋袜,马兰摸着自己明显已经开始红肿的脚踝等着了得大师来给她看看。
秦二本就在里头,听到消息立马就请来了了得。
“不就崴脚,把骨头接上再好好休养两天就可以了。”
了得站在厚重的帘子外面指挥秦之还:“你不是会,叫我来做什么。”
了得是大夫,却不能给马兰接骨把脉。
原因无他,男女有别。
她是女子,就得隔着厚厚的帘子去治病,用丝线诊脉。
马兰呆愣了一瞬。
她……怎么办。
了得顾忌男女,不肯上手给她接骨,开了药房交代两句就走了。
秦大和紫嫣赶紧去煎药,屋里只有他们两个,安静地落针可闻。
马兰心里一阵酸涩,比起刚才更甚。
屋外下着毛毛细雨,她的心凉的可怕。
她是侯爷夫人找个大夫都如此难,普通人家应该更难吧。
马兰没有吭声,秦之还却一直盯着她在看。
看她褪了自己的鞋袜,看着她盯着自己的脚踝僵了神色。
本以为她会来求自个儿,谁知那双眼睛上下眨巴两下,竟又摆出了这幅德行给他。
秦之还从未见过有人在他跟前耍脾气,尤其还是这幅死不回头的模样。
秦之还想了一下。
马兰是家里独女,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任性些也正常。
想到这儿没再由着她,弯下腰一把攥住了她的腰肢,整个给提到了木几上坐着。
马兰刚要动,秦之还便是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臀部:“不准动。”
马兰生生地挨了这巴掌,虽不疼,但极为羞耻。
脸上一烧,红晕蔓延到了耳根子。
一汪水雾含在眼眶内,正是要冒不冒之时,脚踝突地便被一只手掌捏住,又是一道“咔擦”的骨头声响,马兰眼里的泪花儿再也没有憋住。
一瞬破出了眼眶。
正好滴在了秦之还的手背上,还带着温热。
秦之还神色一顿,颇有几分认命。
缓缓地偏下头去,盯着她殷红的眼眶看了一阵后,便伸出了指腹朝着那两道泪痕抹了上去,语气恐怕也是生平以来,最为柔和的一回:“乖乖坐着别动,我去拿些木板来。”
马兰这回终于听了话。
虽依旧没吭声,但那脖子至少没再往一旁扭了。
等到秦之还回来,除了木板外,还端了一盘深绿色的膏药。
膏药是了得刚刚调配的,敷在脚上凉凉的,刚好压住那股子灼热。
秦之还把木片固定在脚踝用纱布裹好,才又抱着马兰去了床上。
伤了腿,需要静养。
秦大熬了药恭恭敬敬的端了进来伺候马兰喝了。
怕她不方便,两人还专门守在马兰旁边。
落雨天,秦之还没地儿可去,就去了得哪儿下棋。
秦大和紫嫣两人就坐在那,烤着火,看了一阵细雨,
屋子里一片安静,不知为何,马兰心头那气儿又开始慢慢地窜了出来。
待意识到自己的异常,马兰赶紧调解了一下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