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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学的姜茶茶还是得抽空去他家兼职。

边纪琛发烧了两天,还是没有痊愈。

她这个可以算得上是“罪魁祸首”的女人难免有点良心不安,于是对他更加殷勤了。

她会借老管家的口让张姨多做点好吃的,然后就给边纪琛送过去。

她站在门外,又敲了敲门。

“进。”

进了他的起居室,姜茶茶走了几步,拐弯就发现了他此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深蓝色的睡衣,让人联想到傍晚刚暗下来的夜幕,也想到岑寂的深海,像他的性子。

他手里正拿着个ipad,开的外放,此时他在看一部外国片子,晦涩难懂的英文,她听得头就疼,真不知道他怎么看得进去的。

他见到她一进来,手指一动,点击了暂停。

他外放的声音不大,而小8此时就窝在他的脚边睡觉,缩成一团,远远看去就像一团大。

好想rua。

姜茶茶极力忍住。

她将手里温热的粥放在了桌上,“少爷,这是张姨给你做的什锦蔬菜粥,你胃口不好,可以多吃点。”

边纪琛眼皮垂下,生病后没什么精神的他似乎看起来更冷淡了。

“嗯,先放着吧。”

他兴致不大。

说完,他就又按了下ipad屏幕,继续看电影。

他能察觉到屋里的女仆没走,也没说什么。

姜茶茶担心他的身体,刚张开口想跟个保姆似的劝他生病了该多休息该去床上躺着,但见边纪琛神情疲惫恹恹,也知道自己说了就是越界了,她只是个女仆,于是只好闭上了嘴。

但她也没离开,假装在给他收拾房间,实则是想多陪他一会观察下他的身体状况。

可他的房间太干净了,每件家具就好像刚刚出厂似的,屋子崭新得像新房。

最后,她只好百无聊赖地蹲在角落里,手支撑着脸颊,偷偷觑他。

她总觉得,边纪琛这阵子沉默寡言了很多。

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

从前他的冷像躯壳外面的一层保护壳。而现在的他,心仿佛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沉浸在某些事情里来以此打发时间,这次是他由内而外地透露着不愿与他人接触。

这让姜茶茶都不敢跟他搭话了。

她皱眉,手在膝盖上一撑,想在这屋子里看看有没有她能干的事情,否则躲在角落里看起来也无所事事,目的性也太强了些。

她才发现,他的起居室里也有一个小书房,不过比楼下的书房要小得些,也更隐私。

如果说外面的那个书房是用来学习,培养专注养性子,那么,这间书房则像主人隐私的空间。

书房里留下了主人的许多影子,如果有心,或许可以借此窥探到他的内心。

姜茶茶轻轻地走进了这间只剩下“纸”与“木头”的书房,她都觉得自己的脚步再重些,都是对这间书房的不敬畏。

乌木书架上摆满了厚厚的书籍,窗户开了一点,淡金的阳光透过窗帘薄薄地洒落进来一层。

屋里能闻到油墨与沉香的气味。

走进这里,有点时间在走琴弦的感觉。

姜茶茶没忍住,突然忘记自己来了目的地,尽管此地空间很小,但她感觉到了一种庄重的感觉。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边纪琛从小就很喜欢看书。

他人生的前十年,不都是每天都靠阅读晦涩的文字来熬过艰涩的日子吗?

他的书桌在靠窗的地方。

姜茶茶本来是被那扇明亮的窗给吸引住了。

走近一看,便发现桌上的花瓶里插着的花,有点眼熟。

原来是学校后花园种植的大滨菊。

很夏天的一种花。

纯白的花瓣上还有小小的水珠,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好像是早上刚刚插上的。

姜茶茶转过身,又仔细地打量着这间书房。

她总觉得……这间书房更像是一颗心脏。

走进来,就仿佛靠近了屋外那个病重却一脸淡漠的男人的内心。

她顺着一排书架,就这样走了一圈,手放在上面,抚摸着底下书本的质感。

突然,她的手指摸到了手感很不一样的东西。

阳光倾泻像调了金色滤镜的书房里,穿着女仆装的少女边缘的发丝被照得像在发光,她裙摆晃动了一下,便在乌木书架前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

触感和其他的书很不一样。

它卡在最边缘的角落里,与其他书籍区分开来,它大得像个文件,书皮却是哑光的深黑色,还有活页夹。

看起来……像是相册?

姜茶茶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的字写的是英文,她识得边纪琛的字迹,所以这不是边纪琛写的,而更像是女人落下的笔。

泛黄的纸中央,落下了ryan。

边纪琛的英文名。

不知道为什么,在拿起这本明显有年代感的相册的那一刻,姜茶茶觉得有一股厚重的宿命感扑面而来。

姜茶茶呼吸加重。

阳光照落在黑色的书皮上。

她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情,翻开了第一页。

她以为第一张却是他出生时的照片,或是他尚且年幼睁着一双新生后懵懂看世界的大眼睛的婴儿照。

她以为能看到他亲生母亲将他抱在怀里的照片。

都没有。

他没有过去,没有天真无邪的婴儿期。

相册里的第一张,是五岁的边纪琛在白金汉宫与费滋夫人的合影,背景是王室举行的晚宴纸醉金迷的画面。

他的旁边,则站着个优雅的贵族女人。

如同姜茶茶在网上看到的欧洲王室公主王妃的照片那般,裙子华丽而体面,带笑的面容高贵而端庄。

可只有姜茶茶知道这个一生要强的女人对边纪琛有多苛刻。

他穿着顶级裁缝制作的西装,领口打着红色的小领结。他的脸尚带着点儿婴儿肥,五岁的他,跟她此时见到的边纪琛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冷,一样的沉静。

姜茶茶深吸一口气,继续看下去。

都是他年幼时在英国的照片。

有他出现在泰晤士河畔塔桥和大本钟底下的照片,画面里的男孩冷着一张小脸,他五官精致,像是瓷娃娃,他以一张青涩的东方面孔出现了英国浪漫庄重的风土人情当中。

姜茶茶看得心脏出现了点溺水般的窒息感。

她突然有点心疼照片里的小男孩。

她看着照片的男孩从五岁,一直长到十岁。

看着他青涩的孩童外表长出锋利的棱角,天真被磨灭,眼底是经历苦难与风霜之后的端重沉静。

她都忘了,她都忘记他从小是在英国长大的了,而他也从来没有提及过这段往事,可能对他来说,这真的是一段沾上尘埃的灰暗记忆。

她才意识到,十岁之前,他都没有踏上祖国的土地一步。也不知道当时十岁的边纪琛刚回到这个陌生的祖国,他会不会感到孤独与不安,会不会不习惯他耽搁了十年才来触及的东方古老文明。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边纪琛会不会思念那片养育了他十年之久的西方土地。

他会怀念雾都那座城市吗?会怀念那片总是阴雨连绵冷湿的土地吗?

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边纪琛。

这明明是本厚重的相册,厚重到足以记录留存下一个人一生当中所有最有纪念意义的时刻。

然而,翻过几页,之后的都是空白。

他的照片只记录到了十岁的小边纪琛。

往后的,再无一张照片。

姜茶茶捏着相册的手突然一紧。

她不甘心,继续往后翻。

空白,空白,还是一片空白。

就好像他往后的余生都不值得被纪念一样。

没有人关心往后的这个少年。

姜茶茶眼睛都看干了,可她还是眨一下,继续往下翻。

突然,相册中有一样东西突然掉落了下来,纸质的锋利棱角划过她的小腿,留下点被阳光晒过的浅浅刺痛感。

她拾了起来。

是一封微微泛黄的信封。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过也不是很旧,大概是几年前的产物吧。

信封上面是笔触严谨的英文,上面还有着英国的皇家邮戳。

英国王室写给边纪琛的信?

可能是为了接近他的内心,姜茶茶此时感觉自己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她将相册抱在怀里,而用双手动作轻轻地拆开了这封信。

姜茶茶用自己高中的英文,勉勉强强能看懂。

信上前面一大堆都代表了英国王室对远在东方古国的边纪琛的慰问。

而接下来,言语得当尊敬却带了一股殷切,焦急地询问他什么时候能回英国一趟处理财产与爵位继承相关事宜。

是三年前,专门负责费滋夫人遗产继承后事的皇家律师寄给边纪琛的一封信。

姜茶茶就要继续往下阅读的时候。

太阳逐渐落下,方才照在书架这一处的阳光移向了别处,空气中漂浮着淡金的灰尘,她这一角落光线陡然黯淡下来。

而此时,一道身影在她身后裹着冬日凛冽的霜雪味朝她靠近了过来,一瞬间,四周昏暝下去。

边纪琛的手从她的身后伸了过来,他这样一靠近,从视觉上来看,他的身子像跟她亲密地贴合,在书房这个隐秘的角落里,他的手环过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