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回到黎城，他们此时走进了夜市，街边小贩的吆喝声，逐渐拉回了他渐远的思绪。
他看着面前跑去买鱿鱼串的姜茶茶。
他是恨她的。
这种恨意，会在每个深夜里逐渐加深。它不受理智而是受情绪控制，情绪越歇斯底里，他就会越恨她。
而他向来是被情绪牵着鼻子走的人。
她正在站在那买等鱿鱼串，周围都飘浮着烧烤的白烟，程槙发现她的辫子缠了白色小花的发圈。
她等待的时间，还回过头对他一笑。
程槙别过眼。
现在想一想，他其实恨她什么呢？
恨她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消失？恨她的不守信诺？还是恨她将他的真心肆意玩弄？
都不是。
他其实更恨的是她忘记了他。
忘得一干二净。
程槙的眼睛越来越暗。
姜茶茶很快买完了，提着袋子跑回来，拿出了一根鱿鱼串，问他要不要吃。
他面上露出了鲜明的厌恶色彩。
他不答不，而是伸出手，面无表情地挥开了她的手。
别碰他。
姜茶茶脸上露出了类似受伤的表情，不过只出现一两秒，就消失不见了。
她脸上又露出了没心没肺的笑容，她又在这夜市里买了其他的小吃，看见什么，都想来一样。
程槙一直探究地盯着她。
他越来越搞不懂她了。
以前的副会长，是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她会嫌不够卫生，嫌脏，更嫌弃的这里降了她的格。
“程同学，你喝奶茶吗？”
她又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问。
他用厌恶冰冷的表情回答了她。
他微红的唇紧紧地抿着，足以表达了他对她的厌恶程度。
好吧。这是在她的意料之内。
姜茶茶不管他喝不喝，还是跑去了小摊面前，要了两杯港式珍珠奶茶。
她今天没有穿得很“千金风”，也没有穿大牌的衣服，整个人还是很融合进这条夜市的。
相比于他……
一张过分精致的脸，一身过于隆重的白色西装，这一身呆在夜市里，怎么看都怎么违和不协调。
所幸的是，她很快就买完了。
然后小跑过来，就要跟他继续漫无目的地走。
她的两只手都拿了很多东西，然而他一点儿都没有要帮她拿一点的意思。
他们很快来到了江边。
江边在夏天是一个很凉快的地方。
正是夏夜，月亮当空，很多人都会跑到这里来散散步，夜跑，或者沿着江路骑自行车。
姜茶茶就选了江前的一块草地，一点儿都不嫌脏，直接坐了上去。
她以前就经常习惯这样，所以没有什么好嫌弃的。
然而反观穿着白色西装的他，眉微蹙着，脸部的微小表情细节仿佛都在含蓄地诉说着他的嫌弃。
“要不，我帮你去找个毯子过来铺上？”她尴尬一笑，她也觉得确实是有点委屈程娇娇了。
他太金贵了，平时都这么的挑剔难伺候，吃穿用度要最好，就连喝水的温度都很有讲究。
现在让在坐他被不知道多少人踩过的草坪，好像是真的很委屈到他了。
结果他只冷哼了一声，其他的却什么也没说，他长腿一迈，便直接坐在了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跟她隔开了一段疏离的距离。
姜茶茶感到有些惊讶。
但这并不是重点，她还有正事要办。
今天的计划绝对绝对不能被打乱了！！
她看了看现在手机上的时间，赶紧给店家发了地址过去。
弄完这些后，她就将手机放在了脚边。
她拿起吸管，插上，然后拿起来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奶茶。
她用下巴指了指摆放在草坪上的其他小吃，仿佛是在说“随便吃，不要客气”。
程槙没动，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而是看着面前广阔的江面。
半个小时后，她突然从地面上蹦了起来，说要离开一会去找公共厕所上，他甚至没有回应，给过她一个眼神。
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那双眼又黑又沉。
现在一看见她，虽然恨她，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还是会很怀念那个圣诞节。
他当时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棒棒糖，然后很珍惜地一点一点地拆开透明塑料包装，将糖果含进了嘴里。
他没有想到，沾了点雪花的糖果，会是这么的甜。
可能是那天实在是太美好了。
雪夜，糖果，圣诞节，白色围巾，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孩，共同塑造了他对那一夜的印象。
他很认真地听了她的话。
他傻傻地相信了她。
后来的每一年圣诞节，以及其他的节日，他都期待着有没有可能那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小女孩会突然出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送他一件礼物，然后再陪伴着他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圣诞节夜晚。
但这样的期待，被去年的她撕烂了他的信再狠狠地踩在脚下亲手给葬送了。
从此，之后的每年圣诞节，他再也没有期待过。
他是恨她的。
恨她将他忘记，并且过得还那么的开心。
从此，恨她变成了每天像喝白开水一样平常的事情。
晚风继续吹拂着江面，吹出了层层的温柔涟漪。
今天其实应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程槙抬起手，看了眼手机。
依然没几条消息。
随意地浏览了一下，他便关掉了屏幕，手机发出了锁屏时候的声音。
后面传来了脚步声。
不用回头，都知道这是她的。
她跑到他的身后，脚步声就停了下来，在身后不知道叽里咕噜在弄些什么。
有点吵。
程槙紧绷着下颚，别过眼。
他一点都不想看见她。
江边有时候风挺大的，吹得人的头发都乱了。
风声灌耳，让其他的声音都变得不太真切起来。
她突然在身后，声音藏着遮不住的欢喜，叫住了他。
“程同学！”
“看我！”
程槙眉间带了点烦躁，眼底下浮着淡青色的黑眼圈，他恹恹地回过了头。
漆黑的江边，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那是蜡烛发出的一团温暖的火光。
只见她坐在江边的草坪上，手里突然抱着一个奶油色的生日蛋糕，在一片美丽的烛光下，她冲他一笑，眼睛被烛光一照，亮得惊人。
生日蛋糕上面有两根蜡烛，此时都点燃了，一个数字是1，一个数字是7。
“程同学，祝你17岁生日快乐！”
程槙放在膝上的手突然狠狠地攥紧，指甲快要抠破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