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是纤细的,像梅瓶里一支修剪得恰到好处的有艺术美感的瘦梅。
荏弱的一截脖颈,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在他的手下。脖颈底下的一对锁骨也是纤细精致的,而他身后那对蝴蝶骨仿佛掩映在他的睡衣底下。
烦躁得程槙眸底出现了点暗芒。
他扯着她领口的手指再用了点力,于是他低下,鼻尖靠近了她细白的颈侧,手指仿佛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锁骨,那是指尖轻轻碰到都会感觉到美妙的骨感,底下的肌肤也细腻得像瓷。
他方才觉得,自己心生烦躁是因为未知,因为他想去探究出那到底是什么样的香味,越是得不到答案,他才心生的躁意。
现在他闻到了。
那是一种近似雨后潮湿茉莉的清香,不浓,微甜,带着不让人反感的甜,占据着别人对香味的感知,并使之逐渐习惯这个味道。
程槙精致的眉却蹙了起来。
明明已经闻到了,可为什么……他反而更烦了?
就感觉他的喉咙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却不疼,是一股挠心的痒。
而近在咫尺的姜茶茶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少爷,到底是什么味道?”
她虽然出了汗,但早就洗澡了!总不能还有味道吧!!
她摸不着头脑起来。
靠得太近了,她一说话的时候,他就感觉两人的呼吸好像交缠在了一起。
她的呼吸仿佛带着某种甜香。
看不见她的脸,但她眨眼睛时的睫毛仿佛要轻轻扇在了他的鼻梁上。
程槙目光恹恹的,无精打采似地松开了手指,并且将她推开了一点。
他躺回床上,翻了个身,“睡觉吧。”
但他知道,今晚他是别想睡一个好觉了。
身后的少年一直坐在那,过了好久,她才轻轻移动着四肢。
旁边的床垫又柔软地陷了进去。
夜里,他喉咙滚动了一下。
前半夜的几个小时,他的意识都是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身边少年身上的香气一直透过被子,淡淡地钻入他的鼻腔。
一直到后半夜,他意识才逐渐混沌起来。
他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昨天举办了一个私人的演奏会,又参加了个鸡尾酒会,又赶机,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已经让他的身心异常地疲惫。
床上这股一直蛊惑着他的香气,到后半夜里竟然起了催眠的效果。
等程槙逐渐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今天看见的第一缕明媚阳光。
他就发现屋里的那个少年还不曾走。
窗帘是敞开的,阳光倾泻进来,而那个少年便站在这片亮到有些朦胧的天光底下。她沐浴着阳光,身形是纤瘦的。
她换回了正式的西装服,她在光下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仿佛是察觉到他苏醒了,在她伸腰的这个动作结束的时候,她转过了身,墨镜底下的那张唇轻轻勾起。
“早呀,少爷。”
许是她在光下太过的美好,程槙意识还没回笼,只觉得她在风里的那一刻,竟然达到了一种雌雄莫辨的地步。
他微笑了一下,“早。”
不过,他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突然就想起了网上磕他们这对cp的同人文章。
病娇娇钢琴家x金发绅士保镖。
程槙嘴边的笑意瞬间冷了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向来娇气的程少爷第一次这么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他吻过她是真的。
当时是极致压抑之下的一种反叛。冷静过来,他也形容不来之后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他明确自己对男的没兴趣。
但是,他对昨晚黑暗里的那股香气,确实是撩得他怎么也睡不着。
夜里,两人隔着一人的间隔,他对她竟然有了肌肤饥渴症,半夜里,他确实对她有一种想靠近的冲动。
程槙心情明显更差了。
其实姜茶茶现在精神也没有多么的好。
她带妆过夜,并且一夜没睡。
她一点都不敢闭眼睡觉,就怕自己真的睡着了。所以,她通宵,并且硬生生熬到了正午。
她也没有想到程槙会这么能睡还会睡这么久啊!!!
她刚才一直在强颜欢笑,通宵了一夜,还一直撑到现在,她现在的心脏跳得好快。墨镜盖住了底下浓浓的黑眼圈。
她现在感觉,就像在吊着最后一口气。
“那个,少爷……”她弱弱地开口。
“嗯?”
许是心情不好,他出腔的时候也恹恹的。
并且,他看着她的眼神怎么也不对劲起来。眸底带着点儿温存的炙热,还残留着说不明的欲念。
姜茶茶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
但仔细看去,就发现他眸里恢复平静,没有什么东西在底下翻涌。
于是,姜茶茶暂时压下了怪异的感觉。
她期待地看着他。
“我可以下班了吗?”
她相当于上的是夜班啊!
再不下班,她就要猝死了。
今天的程槙不知道怎么了,不太想理她的样子,只是冷漠地嗯了一声。
但这就足够了!
姜茶茶开心得要死,赶紧下班,屁颠屁颠地离开。
她打了一辆车,就走。
再不回去补觉的话,她人就要没了。
不过推开门要走之前,她刚从门外迈出一步,就突然抓住门,探出来了一个脑袋。
程槙早已习惯了她无时无刻都戴墨镜的样子。但是就算这样,他都能感受到底下亮亮的眸光。
她仿佛很随意,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就问了一句一样,“少爷,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程槙眼底下也有乌青的黑眼圈,他逆光,坐在床上,睫毛又黑又浓,垂眼睑的时候,在瞳孔落下浓稠的阴影,衬得他的眼异常的乌沉,他坐在那,微阴沉着脸不喜欢说话的模样,真的像极了病娇。
“在黎城的艺术中心有一个演奏会,怎么了吗?”
姜茶茶又眨了下眼睛,语气随意得仿佛在跟他唠家常,“还有呢?”
“……没了。”
程槙微笑,“怎么了吗?明天不是你上班的时间吧。”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来兼职的,上班时间不固定,她自己也有别的主业。
“啊,没事没事。”说完,姜茶茶就对他挥了挥手,然后麻溜地走人。
人走后,这一室的阳光却怎么看怎么也不顺眼。
他不太喜欢明亮的地方。
他其实睡得也没有那么的好。
他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走到窗前,一把就将窗帘拉了回来。
室内再度陷入黑暗,遮光帘将天光遮挡在了外面,但是会有薄薄的一层阳光穿透进来。
一些阴暗的事物只能呆在潮湿容易滋生细菌的角落里,一旦暴露在光底下,就像被无数只眼窥探着,敏感地叫嚣着难受。
程槙面无表情地走到床前,哗地一声掀开了被子,露出一点有小块水渍的床单,他目光充满戾气,动作粗暴又带了点发泄意味地将床单给扯了下来,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他反常地叫佣人进来,让他们把床单和被罩都换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是究其原因。
是因为他昨晚做了……chun梦。
昨夜梦里,他感觉到有人温柔地帮他掖了掖被子。
不知道是谁。
在梦里,他努力地要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这个人的面影。
但是最后他竟然很可恨地将这张人脸,幻想成了副会长那张娇艳又可恶的脸蛋。
她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竟一件衣服都没有。她那张明晃晃的脸呈现出比平日里所没有的娇媚,眸光流转,媚得不像她。
她就这样朝他慢慢靠近,而他竟然像被定住了似的,浑身无法动弹。
他就只能看着她靠近他。
她极其大胆地坐在了他的腿上,那柔软得仿佛没有骨头的手臂沿着他的胸膛攀上了他的肩膀,柔若无骨得像是带涩的蛇,轻轻勾住了他的脖颈。
她眸光带媚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那两片红唇就这样靠了过来。
梦里的美化,让她媚到像夜里的妖精。
随着她唇的靠近,与此同时带来了一阵香气。
是他半夜躺在床上,身侧少年身上传来的香味。
明明是厌恶她的,可梦里的他好像就忘记了这一回事,竟然会愿意接受她的触碰,并且与她肌肤相贴。
他像在陷入在一汪春水里,与她浮浮沉沉。
而梦里的副会长,竟然收了她尖锐的爪牙,变得格外温顺乖巧,任由他的予取予求,任由他粗暴的贪得无厌,无论他怎么对她,她都微蹙着眉,眼眸含雾地接纳,任由他发泄欲望。
这个梦真实到可怕。
现在回想起来梦里副会长的模样,他厌恶到心生抵抗,但他也无力地发现,醒来之后他心里残存的欲念是真实的。
他确确实实是会对她产生这种…难以启齿的欲望。
所以他刚才醒来的时候,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盯着窗边的少年。
因为他不知道,他之所以会梦到副会长,是因为少年身上的香味才代入了副会长的脸,还是与他无关,他身上的香味只是催情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