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纪琛的漆黑得没有其余杂质的眼,像水,像冰块,里面淡得像白开。
他的情绪外表看起来是平和的,克制的,无欲无求的。
然而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又带着赤裸裸又坦诚的占有欲。
冷的外表,眼里的占有,冷与热的交融,矛盾得水火不容,更又在这极尽的矛盾中,看到了他那双沉寂的眼。
这是闻淮止所没有想到的。
边纪琛的气度与冷静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但,更让他想不透的是。
边纪琛什么时候对姜茶茶产生了这样的感情?
他的感情是少年的纯爱,又带着赤裸裸的男生对女生的占有欲,使这纯粹里不再那么的纯粹。
闻淮止眼里的温柔笑意悉数褪去,嘴角轻慢的弧度也一同消失了。
他脸上变回了一种近似阴沉的神情。
他不明白。
为什么是对副会长这个女人?
为什么是副会长?
他的眸色沉了下去,变成一抹阴暗得没有光点的黑色。
他面无表情。
他理解不了边纪琛的这种行为。
他觉得副会长这只小老鼠并没有半点可取之处,值得边纪琛这样做。
在这长久的沉默里,闻淮止垂下,诡异地打量着他怀中的少女。
这个引起了一张没有硝烟的战争的女人,此时像哑巴了一样,那张嘴巴闭得很死,平时对他张牙舞爪的她现在是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她的眼睛就这样瞪得圆圆的,看着他。
他细细地打量着她。
总是虚伪微笑的他,现在竟然拧了下眉。
姜茶茶感觉今晚真的是要被吓死了……
先是在山里,三条路,都遇到了不同的三个男人,更要命的是,遇到三个男人的时间地点都是刚好卡在附近,害得她尴尬得抠脚,上蹿下跳的,简直像在经历什么生死大逃亡。
而现在……
闻淮止那阴冷的目光又黏在了她的身上。
而边纪琛又近在眼前。
姜茶茶咬唇。
妈的!这些都是什么事啊!
闻淮止打量她的时间,才只有十几秒。
说漫长也漫长,说短暂也短暂。
他很快移开眼神,脸上重新露出了他惯有的微笑。
他觉得怜悯。
他没有想到,会有人对一只地下水道里的小老鼠感兴趣。
那小老鼠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蹿着爬着,身上都沾满了恶心的味道。
然而,眼前这个男人却独独对小老鼠情有独钟。
闻淮止牵唇,笑了。
边纪琛无视他的傲慢,伸出,就从他怀里强势地夺走了他怀里的少女。
虽说强势,但他接过抱过姜茶茶的力道却是极轻极稳的。
姜茶茶虽然就像有阵清风吹过,之后她的人就躺在了边纪琛的怀中。
他的身上不是闻淮止那种辛辣又带着烟熏味的木质香,而是像阳光一样温暖,仿佛她有被浓浓的保护着,又有大地初雪融化后的味道。
边纪琛轻松地将她抱了过来,并为她调整了舒适的姿势。
他的身形好大,衬得她怀里小小的一只,让她很有安全感。
边纪琛看了她一眼后,便看向闻淮止,“谢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几步。他抱着她在路灯下走着的这一幕,特别有韩剧的氛围。
姜茶茶又换了个男人的脖子抱。
无论是呆在哪个男人的怀里,她都不敢出声。
姜茶茶发现他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
边纪琛抱着她,突然侧过身,凌厉的眼无端向身后的闻淮止看了过去。
“但是会长,你刚才好像让副会长不舒服了。”
他眼神淡淡的。
“这好像跟会长一贯的绅士理念并不符吧。”
闻淮止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抱着姜茶茶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的尽头后,他脸上这才露出外人所不知的阴鸷出来。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摸了摸口袋,又忍了忍。
他站在这山脚下,冷静地看了眼山里的夜色。
这眉眼处的阴鸷出现不久,便消失了。
他勾唇,有些豁然开朗。
他该嘲笑他的。
怜悯一只该死的小老鼠,可真可怜又可恨。
他的眉头舒展开,一路走回避暑山庄,进到公寓的时候,他又一路对着所有人温柔微笑,眼里的光泽,微挑的眉,都让他看起来现在心情格外的愉悦。
一楼客厅里一个对他有好感的女生见到他回来了,立马抱着怀里的猫跑了过去。
她崇拜又有点害羞地看着他。
“会长!这是我在山里捡到的小猫,可爱吗?”
闻淮止停下脚步,看了看此时悠闲地走过来,并依偎在他脚边的一只橘猫。
山里的猫都是很有灵性的。就连毛发都发出灵气的光泽。
他蹲了下来,伸出宽厚的手,不仅宠溺地揉了揉它的猫头,还帮它轻轻按摩了一下,很快,这只野猫便舒服得眯起了眼,鼻子还发出浅浅的呼声。
“会长,你真的好喜欢小动物!”
在女生暗含喜欢的声音里,闻淮止微笑着,绅士地跟她告了别,便转身上了电梯,回到了自己的屋。
房门关上后,如同这未开灯屋内的昏暗色调,他的脸瞬间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
他连开灯都不开,直接走进卫生间,猛地打开水龙头,便疯狂地洗着揉搓着自己的双手,好似恨不得将自己的手洗下一层皮。
水珠都迸溅到了他的窄框眼镜上。
不知道洗了多少遍,他才停下来,他眼里这才像海水退潮,回归平静。
他回到没开灯的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他拿出一根香烟,捏在指间,吸了一口,眼镜下的斯文眼睛再度微阖了起来。
未开灯的冷调的房间,如同此刻宁静的蓝色心情。
缭绕在指间的烟雾缓慢升起,然后朦胧了他的眉眼,形成一道矜贵神秘的屏障。
然而他的克制与冷静,在下一秒他闻到沾在了他衬衫的香气后,便溃散得不能再溃散。
除了烟味,他还从这烟雾中捕捉到了一股冷香。
淡淡的,却存在感极强。
那是她躺在他怀里的时候沾到他衣服上的玫瑰冷香。
他想起了边纪琛那只手,从他怀中夺过姜茶茶的画面。
原本尊贵优雅的男人眼里划过了一抹风雨山洪前的暴虐,手里的细支烟被他给捏断了,客厅里的茶几突然被人重重地踹了一下,桌上的玻璃茶杯摇晃着,啪地一声,便摔碎了。
闻淮止身子弓着,两只手死死地撑着额,手指深陷在黑色的发里。
他的眉眼近乎扭曲,瞳孔黑得吓人。
不知道为什么,边纪琛抱着她离开的一幕,就像跟刺一样,一直扎着他脑里的敏感神经,扎着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