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茶茶的碎钻美甲精致而纤长,配色是宝石红,即使她年纪小,但五官的优势也依然得压得住这个颜色,丝毫不会喧宾夺主,很衬她这个人。
好看是好看,但是姜茶茶现在恨不得把它给揪了。
实在是……活动太不方便了。
她捏着棉签蘸酒精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整整花了两分钟。
等到成功蘸上后,姜茶茶就松了一口气。
程槙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她卷翘的睫毛垂着,随后那张惊艳到能让人缺氧的脸就怼了过来。
他捏紧手,忍了忍。
她轻轻地将棉签碰了碰他嘴角的擦伤,酒精消毒的时候有一点刺痛。
消毒完他的嘴角,姜茶茶还想继续消毒他其他伤口的时候,他却没有打任何招呼,倏地站了起来,直接夺门而出。
剩下一脸呆呆站在原地的姜茶茶。
走出冷气开足的医务室,脚刚踏出室外,迎面就扑来了一层滚烫的热浪,程槙心中的烦躁感更加胜了,他的心脏像被塑料袋给罩住,有些透不过来气。
姜茶茶无法,她只好将用过的棉签收拾了下丢在垃圾桶里,转身跟在角落里困得打哈欠的校医道谢,便也走出了校医室。
她看了被太阳晒焦的地面,还没走到阳光下,便已经事先感受到了那灼热的温度。
姜茶茶看了一眼,便默默撑开了手中的伞。
这把伞,还是半个小时前程槙嫌太阳太大不想去医务室,她拉下脸来去跟路过的陌生人借的。
那时,像瓷器般纤细的少年柔若无骨地坐在树下,他托着腮,眼皮耷拉着,像没有了骨头似的无法坐直,仿佛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他看着这毒辣的太阳,伸出手让她看了看他胳膊上被晒红的地方,矜贵少年的肌肤冷白细腻,现在出现在上面这样的红印,仿佛是一件艺术品上出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瑕疵。
姜茶茶实在担心他,但见到他这样之后,再怎么坚强乐观,心里头还是不免出现了点无力感。
她好不容易找路人借来了一把伞,她将伞面撑开,举在他的头顶上,细心的她忍不住地向他倾斜过去,而她半边身体都在外边暴晒,她的汗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她发誓,她真的没有见过比他还要娇贵的人了。
最后她不知道站了多少,靠在树背上的少年终于掀开眼帘,施舍了她一个眼神后,这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仿佛是她求着他陪她去医务室似的。
回想到现在,抬头看了眼头顶粉蓝色的伞,姜茶茶吐出了一口郁闷的气。
在学校,身为副会长,姜茶茶不可避免地就得去学生会。
她实在很不想看见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若非是心里还残留着一点点责任感,姜茶茶其实真的很想像原主一样不要脸地当甩手掌柜。
但是不行,而且系统还非要让她继续留任下一届的学生会副会长……
继续留任,姜茶茶觉得几乎不可能。
她的权威和路人好感都被原主亲手败坏了。
但是如果不想尽办法继续留任的话,等待着的她将不知道是什么恐怖的惩罚。
姜茶茶走在路上,倒数着下届会长选举的时间,那已经是下个学期的事了,距离现在还有好几个月。
几个月……她能做出些什么事?
姜茶茶也不知道。
等到放学的铃声照常响起,姜茶茶一如既往地平静着张脸收拾着自己的书包。
穿过来有十几天了,人是适应力很强的生物。短短的时间,她就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安琉璃专门从隔壁班跑过来问她要不要出去外面坐游艇玩。
姜茶茶婉拒了。
笑死,她工作上还有这么多的事情,哪敢放松。
再说,去坐游艇开party肯定得花钱,不去不去!
当姜茶茶来到学生办公楼,再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一打眼,就见会长闻淮止的身影雷打不动地出现在那。
男人单手持着钢笔,眼皮微垂,外表温文儒雅,优秀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折射出质感的冷芒。
刚坐在他对面的姜茶茶默不作声地瞥了他一眼,便低头开始从包里拿出东西。
她全程沉默,根本不想跟他有一丁点言语交集。
谁知闻淮止慢慢放下钢笔,盛着笑意的桃花眼看向她,主动打了个招呼:“副会长,下午好。”
姜茶茶后背僵硬了起来。
即便过去了好几天,她还是能清晰回想起来那天傍晚他所做过的事情,以及他那完美的皮囊下那恶劣傲慢的灵魂。
姜茶茶知道,他跟她打招呼,只是他绅士人设下每天的必行修养。
她充耳不闻,假装听不见。
闻淮止倒也不意外,他温柔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继续垂首,又忙着自己的事去了。
会长办公室随后安静到可怕。
静到只有两人点鼠标、敲键盘的声音,否则就是翻文件的白噪音。
每个进出会长办公室的人都感受到了一层无形的压抑气息,他们都提心吊胆的,走路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姜茶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美甲噼里啪啦地在粉色键盘上敲着,完全忘了对面还有一个活人。
等敲完最后一个字,她心情畅快,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手臂舒展还没来得及,迎面便对视上了像一片桃花似的长眼。
姜茶茶刚好起来的心情,像是一点点的火苗还没燃烧起来,就被一盆冷水泼灭了。
她将胳膊放下,上扬的嘴角渐渐下垂。
闻淮止语气不免遗憾地道:“副会长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待见我。如果有什么误会的话,我们可以当面沟通好好解决一下的。”
单看他这句话确实有那么一点诚意。
可当姜茶茶望进他的眼睛,里头的笑意只存在于最浅层的表面。
“不必了。”她没给什么好脸色,冷漠地拒绝。
然后她将他当成空气,起身只花了半分钟就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抬脚就离开。
只不过,她最近的出行越来越危险了。
原主的粉丝越来越多都转黑子了,她现在跟过街老鼠似的,走到哪都得戴着帽子,全副武装,唯恐别人发现自己然后自身不保。
姜茶茶还是很珍惜自己的这条小命的。
她已经走了很长时间的小路了,学生会办公室后面就有一条曲折的小路,一直通往学校大门。这条路很偏僻,有时工作下班姜茶茶一个人走,大多情况已经六七点了,抹黑走路的时候,路边几盏台灯都还没开。
一开始她挺害怕的,不过她现在也已经习惯了。
但姜茶茶没有想到今天会这么的倒霉。
此时,距离她的不远处,隔着几棵树,一群人正在开抗议会。
声音清晰地穿了过来,她一字不落地都听到了。
姜茶茶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听力竟如此敏锐。
“姜茶茶这老鼠这几天都东躲XZ的,可别让我们逮到!妈的,她竟然装小白兔欺骗了我这么久。”这男声的主人声音愤怒得仿佛姜茶茶曾经绿过他一样。
她咽了咽口水,停下脚步。
“茶茶女神怎么可以这样,上次那明明是我们后援会一起送给她的花,都是我们的心意啊……”有个女生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有人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傻呢!你不会还喜欢她吧?!你快清醒一下吧!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现在还不清楚吗?!”
“笑了,我们这么喜欢她,结果人家根本不把我们当一回事。”
“亏我以前这么地舔她,我还收集了她这么多海报……”
“妈的,越想越气不过,她玩我们很爽是吧,老子要脱粉!”
……
好家伙,她快直接撞抢口上了。
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很快,背后就撞上了很结实的东西,身上还有着人的体温。
他身上有一款办公室某人经常爱喷的男士香水。
姜茶茶冷漠地回头,果不其然地看见了闻淮止闲适地插着西装裤的兜,正笑盈盈地俯视着她。
他的招牌式温柔笑容,对很多女生来说都是致命的杀伤力。
可是现在姜茶茶已经免疫了。
更或者说是,反感。
她瞥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愿意跟他多说,她怕不远处的人看见她,赶紧钻进了距离她最近的草丛里。
她双手捏着枝叶,只鬼鬼祟祟地探出了半个脑袋,露出一双警觉的眼。
发觉掌心里有点奇怪的触感,姜茶茶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摸到了个蜘蛛网,蜘蛛丝缠绕着她的手指,她皱眉,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手,过了片刻才把这恶心的触感给驱赶掉。
想到了什么。
姜茶茶不由回头,只见夜色缓慢降临,天际仿佛还残留着太阳最后一点余热,空气里的温度还是叫人受不了,天空已经变成了迷人神秘的深紫色,像是紫罗兰的颜色。
而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仍优雅地站立在不远处,像是一只等待猎物的狐狸,虚伪地露出了笑容。
不用想都知道为什么闻淮止会出现在这里。
只有一个原因——看她笑话来的。
这世界,最开心地莫过于看见自己最讨厌的人出糗了。
她克制着不快,低声下去,甚至还露出了个分外礼貌的笑容,“会长没什么事的话,可以离开了吗?”
闻淮止眼睛再次笑出好看的皱褶,他轻声道:“副会长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呵呵。姜茶茶冷笑。
她百分百相信,等下她要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闻淮止肯定跑得比谁都快。
既然他要演,那她就陪他一块演吧。
她违心一笑,娇滴滴地对他抛了一个媚眼,“真是谢谢会长大人的关心了。”
见她如此,闻淮止笑容不变。
姜茶茶恨得咬牙,等着吧,等她找机会撕开这斯文败类的皮囊!
没空搭理他了,她扒开树叶,就看见了后援会一个领袖般存在的男生,他留着厚厚的刘海,戴着厚得有啤酒瓶底部玻璃那么厚的眼镜。
只见这男生严肃着走到人群的面前,咳嗽了一下,“大家,听我说,副会长这件事——”
姜茶茶紧张得脚指头都要抽筋了。
他应该就是组织这场抗议会的头目吧,等下会不会安排实际性针对她的行为?毕竟原主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换作是她,怒火也会冲上脑子,更别提有什么理智了。
姜茶茶听得咬了咬手指。
她想,她完了。
突然,她听到了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只见闻淮止丝毫不顾及那些人,也并不觉得自己偷听有什么不对,正明目张胆地向她走来。
姜茶茶急得都忘记了两人之间的恩怨,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但闻淮止仿佛跟没听见似的,他继续优雅从容地抬起长腿,一直走到姜茶茶的身边。
他漫不经心地蹲了下来,来到她的耳边,温柔地道:“副会长,你还好吗?”
姜茶茶气得想捶死他的心都有了。
闻淮止说完,便注视着姜茶茶在他眼皮底下的一举一动,他的眼暗了又暗,最后薄唇淡勾。
他喉咙还想说什么时,却发生了他意想不到的一幕。
眼前恼羞成怒的少女突然靠近,伸出手带着报复性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他干涩的嘴唇陡然下触碰到了少女柔软的掌心。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瞪圆的杏眼却让人分毫感觉不出一点凶狠。
闻淮止手指遽然收缩。
就在这时,不远处抗议的那个发言的男生突然紧接着说话。
“副会长这件事……并不是她的错,”男生拖着尾音,突然加快声音一本正经地念道:“而是我们的错!!”
什么?!不是她的错??
这事情180度大转弯,让姜茶茶懵懂地眨了下眼睛。
就连闻淮止也没有料到,那平日里时常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瞬间便沉了下去,他死死地锁着眉。
所有事情的发展方向都脱离了他的预想,他烦躁起来,全身上下的每一片肌肤仿佛都在叫嚣着不适。
在两人的注视下,男生突然高举拳头,他义正辞严,十分激动地道:“身为副会长的粉丝,我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在学校路边的小店买花给副会长呢?!那花肯定不新鲜,品种也不好!一点都配不上副会长的身份!而且,我们送的玫瑰太少了,应该要99朵,不,要999朵!这才配得上我们美丽动人的副会长!”
男生的肺腑之言,感动得能叫人肝肠寸断。
“副会长怎么会有错呢?!错的是我们啊!”
闻淮止:……
究竟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