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谦并不清楚冯霄那几人到底是经历了几次幻境考验后才迎来最后的考验，不过从他当下的感受来看，这次的幻境考验，可谓是他所经历的最强的一次。
心中有了推断后，他便收起了随意试探那上古邪灵的心思，一边防备邪灵有可能的暴动，一边仔细查看幻境给出的信息提示。
将幻境所给出的身份信息又重新看了几遍，姜谦开始推断接下来幻境有可能给出的选择。
不过由于给出的条件太少，他也只能做一些基础的准备。
而就在姜谦思索对策时，那侵入他体内的上古邪灵开始了又一次暴动。
剧痛瞬间袭来，令得姜谦的面目变得有些扭曲，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邪灵在他体内不断地吞噬他的血肉、灵力以及精神力。
然而诡异的是，姜谦却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生命力的流逝，甚至连一丝精神恍惚都不曾有。
一般来说，面对这样的残忍吞噬，哪怕一个修士的意志再坚韧，都无法抵挡分毫。毕竟这可是对修士灵力、肉身以及精神力的同时吞噬，就算肉身的痛苦可以扛住，但精神力被吞噬后引发的恍惚和昏迷却是无法忽视的。
但姜谦却诡异般地承受住了。
他可不相信一个道途近乎断绝的筑基修士可以有抵抗邪灵吞噬的力量，眼下这般境况，只有一个解释：
这是那头邪灵一手造成的，那邪灵不愿让他就这么死去！
所以他只能生生承受，甚至连移动身体也做不到，只能盘坐在这祭坛中央！
好在邪灵暴动的时间不长，没过多久便再次沉寂了下去，姜谦也得到了喘息的时间。
也就在这时，幻境中那熟悉的戏谑话音，再一次从他心头响起：
“面对邪灵噬体的劫难，你要如何面对？
是选择听从邪灵的建议，接受它的力量，帮助邪灵血祭一城生灵来脱离封印。
还是以自身生命为代价，将此邪灵彻底困杀于自身体内？
请做出遵循本心的正确选择吧！”
遵循本心？
姜谦很快便捕捉到了这次幻境选择的不同之处，那道话音特地在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莫非那个‘正确’选项，是建立在遵循本心的基础上？”
姜谦若有所思，但很快便意识到了这里的问题所在。
这个“本心”，是指他幻境中身份的“本心”？还是他自己的“本心”？
幻境身份给出的信息太少，很难去推断其“本心”如何，而他自己的“本心”……
正当姜谦沉思时，那潜藏在他体内的邪灵，忽然开口了。
“小子，都吃了这么多苦头了，你难道还想继续反抗？
想必你也察觉到了，凭你的资质，是断无可能支撑到现在的，你能活到现在，完全是本尊的功劳。
只要本尊想，你别说活命了，就算是提升修仙资质，再续仙路，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你若是不信，不妨试着查看一番自身资质，是不是比起曾经提升了不少？”
邪灵的话音尖锐嘶哑，同时带着一股恐怖的蛊惑之力，令他难以抗衡。
姜谦正欲反驳，但他却突然发现，那邪灵放松了对他身体的控制，现在他已经可以移动身体了。
简单活动一番后，他很快便发觉了此刻他身体的变化。
“如何？小子，本尊没有骗你吧。”
邪灵的声音再度响起，姜谦的面色却渐渐凝重，稍稍停顿后，便探查起了这具身体的修仙资质来。
对于他的这般举动，那邪灵没有阻拦，而是高兴地大笑起来。
在一阵阵尖锐嘶哑的笑声中，姜谦发现，这具身体的修仙资质，确确实实提升了！
“怎样，本尊说的是否正确啊？！哈哈哈哈！”
姜谦吐出一口气，表情虽十分凝重，但却并未有所动。
“小子，你还在坚持什么？只要接受本尊的条件，你想要的一切，本尊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为本尊血祭一城生灵！
修仙天赋、灵根资质还是功法秘宝，本尊都可以给你！血祭过后，本尊保你进阶金丹，且至少是七品金丹！”
七品金丹？！
姜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邪灵竟然可以让他凝结七品金丹？！
在修仙界，金丹修士所凝结的金丹，总共可以分为一至九品九个品阶，而七品金丹，则代表这名修士进阶元婴的门槛被大大降低了，配合相应的结婴灵物，几乎可以达到七成的几率成功进阶元婴。
七成的几率，在很多金丹修士眼中，几乎可以看作百分百进阶了！
要知道，在修仙界，近乎八九成的金丹修士突破元婴时，自身的金丹品质很可能才堪堪达到五品。
就算配合结婴灵物，突破元婴的成功率一般也不会超过五成。
七品金丹，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是一个完全不敢想的成就。
尽管这个消息令他有些惊讶，但也并未就此答应邪灵的条件。
“你这小子，本尊都有些弄不明白了，你到底还在抗拒什么？
因为那些狗屁的仁义道德？别开玩笑了，你是什么人，本尊难道还不清楚吗？”
闻言姜谦心头一动，看来这邪灵要来为他补全幻境中的背景信息了。
姜谦依旧不为所动，等待邪灵接下来的言语。
果然如他所料，邪灵开始怒斥“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小子从一个练气散修修炼到如今这种地步，靠的可绝对不是道德良善。
你斩杀那些修士时，可曾有过半分动摇？现在却要为了一城与你完全没有丝毫纠葛的生灵，来与本尊对峙，你在逗本尊笑呢？！
本尊要你血祭的那一城生灵，其中不仅没有你所牵挂的人，甚至还有你的仇家在其中，你还在犹豫什么？！
莫非你忘了他们是如何追杀迫害你的？！”
邪灵不停地劝说，仿佛将“他”整个人剖开来分析给姜谦听。
而姜谦的面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严肃。
他从这幻境身份的过往经历中，听出了一些其他东西。
“你难道真以为你是一个本性良善之人，别搞笑了？
你想想看，你杀你那个朋友之时，心中可曾有过痛苦与犹豫？
你本质上就是一个阴暗凉薄之人，若非你生性阴暗，你能获得本尊的认可？
你能轻松承受天邪祭坛的反噬？
你能在经历本尊力量的侵蚀后，不仅没变弱，相反还得到了好处，提升了自身资质？”
这一句句诘问，仿佛一柄重锤，一下下敲击在了姜谦的心头。
“其实你的本性就是如此阴暗，你根本不用抗拒本尊的力量，接受本尊的条件，血祭完成后，你得到了天赋与实力，本尊也获得了自由。
这本就是互惠共赢的好事啊！”
姜谦彻底沉默了。
并非是他对邪灵的蛊惑之言动心了，而是他从邪灵的这番分析之中，看到了这次幻境对他真正的考验所在。
这次幻境提供的身份与经历，在某些方面与他真正的经历，有共通之处。
姜谦深吸口气，试图缓解全身上下的剧烈疼痛。
他自己的“本心”……
每每想起这个，他都不由得有些沉默。
诚然，正如那邪灵分析所言，他并非是一个正义良善之人，甚至从某些方面来看，他的本性其实更接近阴暗一面。
这一点，自从他得知罗以蕊挑选亲传弟子会刻意挑选内心阴暗的弟子时，就已经猜到了。
他的几个师兄师姐，都多多少少有这方面的表现。
而他自己，在经历了灵明妖境中阴阳祭坛一事后，也似乎有了定论。
当时他怀疑太初仙图对他的心智有所影响，而能察觉到这一点，还是因为修炼了《无量玄冥典》的原因。
是《无量玄冥典》的力量，帮助他稳固了心智，而《无量玄冥典》，则是罗以蕊留下，专门提供给门下亲传弟子修炼的暗属性功法。
他修炼《无量玄冥典》虽然速度很慢，但也一直没有出现问题，这应该与他的心性与功法相合有关。
本来对于自己本性阴暗这一点他还心存侥幸，但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又被那幻境邪灵点破后，他也不再挣扎了。
本性阴暗又如何？又不是说本性阴暗就要成为灭世邪魔，他可没有那么极端。
姜谦对此倒是看得很开，并未排斥。
毕竟在他穿越之前，他对于世间万物的态度也比寻常人要淡漠一些。
而问题便出在这，他虽然本性偏向阴暗，但却不是完全的阴邪。
两世的经历与教育，令他内心始终存在着一丝善念。
也正是因为这一丝善念，他才会在静河县城的那个夜晚，救助那些受灾的居民。
但也会在得知危险即将到来时，可以不愧疚地放弃救助居民，自己逃离。
谈不上恶，也算不上多善良。
这才是他的“本心”所在。
但如今幻境给出的两个选项，却是两个极端。
为了自己而血祭一城生灵，他做不到，过不了内心那关，而要让他牺牲生命来困杀邪灵，他自问也并非本性如此高尚之人。
要遵循本心选择，然而两个选项都并非他“本心”所愿。
尤其是当他动了选一个选项的心思时，太初仙图，给出了强烈至极的预警信息。
无论哪一个选项，都有预警。
这才是让他陷入困境的真正原因。
尽管他对于太初仙图有着防备，但太初仙图的预警功能帮了他太多次了，尤其是关乎着自身性命的情况下，就由不得他不谨慎了。
按照太初仙图预警的强烈程度，两个选项之后等待他的，似乎都是死局……
这次的幻境，从一开始就透露着不寻常的气息。
这邪灵的气息和力量都太过真实了，姜谦怀疑，若是他选择了牺牲自身的选项，很有可能他会真的死在这次幻境中。
而选择另一个，答应邪灵的条件，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事成之后邪灵会如何对付他，都是一个未知数。
哪怕那邪灵没有陷害他，但姜谦心中有着一股莫名的感觉，如果选择了第一个选项，未来他一定会后悔的。
修仙与修士的本心，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难保不会有什么影响。
而最重要的一点，则是这两个选项，都并非他心中所愿。
他都不想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