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法对轰之后形成的荒芜土地上，有两道人影正在交谈。
一人拄剑站立，身形疲倦，一人静静站立，气息悠长。
一人神情激动，一人波澜不惊。
沈闻看着姜谦那副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表情，内心极其悲痛。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展成这般模样？
见沈闻低头沉默，姜谦也没有立即动手，而是任由沈闻这般。
良久之后，沈闻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颤抖地道：“为何，为何你在杀了沈舒之后，还要接近我，还要与我交好，难道仅仅是为了洗清嫌疑吗？”
姜谦闻言，并未立刻回答，他当初接近沈闻，却是有着摆脱嫌疑方面的考虑，但最开始，他对于沈闻这人，并没有多少好感，只是将其当做了一般的沈家寻仇之人到来，而且还准备动手干掉沈闻。
不过后来与沈闻之间关系变好，还是因为二人之间确实相处得不错。
“这件事，说来也简单。”
姜谦顿了顿，思索了一番措辞之后，才接着道：“当初与你相遇，确实纯属偶然，后来与沈兄相交，姜某也确实存着一些心思，除了摆脱嫌疑，还打算从沈兄身上套取一些消息，从而更方便自身。
但后来，姜某也确实认为，沈兄是值得相交之人，所以便与沈兄成了好友，互惠互利之事，也做了不少。”
姜谦大方地将自身当时的想法一一陈述给沈闻，同样的平静语气，同样的淡漠神情。
沈闻听后，心中虽有惊讶，但却不多，他更多的震惊，还是来自于姜谦讲述之时的语气，他太平静了。
平静得仿佛所讲述之事，与他毫不相关。
随即，沈闻灵光一现，继续追问道：“姜谦，为何你如此平静？”
“与沈兄讲述这些，权当是尊重沈兄这位昔日的好友，讲清楚一些，也好。”
“你还当我是好友？！你在开什么玩笑！”
听闻好友这一字眼，沈闻迅速爆发，神情与语气都极其激动。
“我当然还当沈兄是好友，就算你们沈家叛出了玄阳谷，私下里，姜某仍然可以将沈兄当做好友，当然，是在不违背玄阳谷利益的前提下。
毕竟姜某仍是玄阳谷修士。
不过现在，沈兄已然发现了是姜某杀害了沈舒，那么先前的一切，自然便成了空谈。
你我之间，也从好友，成为了仇敌。”
姜谦一双乌黑的眼瞳直视沈闻，眼神之中含义，仿佛在反问沈闻，他们二人之间，还能成为好友吗？
沈闻看出了姜谦眼神之中的含义，同时心中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能。
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随后直起身躯，待双眸再度睁开之时，他看向姜谦的眼神中，已然只剩下了仇恨。
“啊！受死吧！姜谦！！”
沈闻调动全身灵力，提剑向姜谦冲去，澎湃的灵力在空气中激荡，扬起大片大片的尘土。
手中灵剑的剑刃之上，也吐露出了锋锐无比的剑气，携带着狂暴的火属性灵力，向姜谦狠狠斩去。
剑气与灵气激荡间，沈闻面上的神态迅速衰老，一头黑色长发，顷刻间便已经白了大半。
不过与之相对的，则是沈闻手中之剑，其上的灵力强度，已然超越了筑基初期，达到了筑基中期，并且正迅速向筑基后期境界靠拢！
姜谦目光平静地望着这一切，他已经看出，此刻的沈闻，已然选择了燃烧寿元的秘法，来换取强大的力量。
沈闻已然搏命！
姜谦双目微眯，顿时蚀血乱灵符的力量汹涌而出，包裹全身。
那种强大无比的感觉再次充满了姜谦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嘴角微微勾起，双瞳之中红光一闪，姜谦身形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姜谦已然来到了沈闻身前不远处，右手成爪状，凝聚出一道黑红色的恐怖爪影，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抓向沈闻的心脏！
沈闻心中突然一股寒意袭来，随即面色大变，刚欲举剑下压，挡住姜谦的黑红利爪，但剑气还未靠近，便诡异至极的直接消散！
而后，便是他体内的灵力，竟然出现了不受控制的现象，在经脉和丹田之中疯狂冲撞起来！
也就在这时，姜谦的黑红利爪已然穿过了沈闻胸膛，捏爆了那颗跳动的鲜红心脏！
噗！
沈闻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后双眼无神地看了姜谦一眼，便无力地倒在了尘土之上。
姜谦收回右手，蚀血乱灵的气息也随之消散，连同黑红利爪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来自于沈闻身上的血液。
几息之后，沈闻尸身之上的血肉精华，被蚀血乱灵符全部吸收，只留下了一具莹白的骨架。
姜谦低头看了一眼沈闻的尸骨，顿了几息之后，又抬头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原本的茂密丛林已然消失，只剩下大片的荒芜土地。
“要赶快离开了，此地引发的动静，搞不好会吸引来更多沈家和御虚宗的修士。”
姜谦低语一声，而后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丛林的茂密地带快速移动起来。
而因术法对轰造成的林间荒地中，只剩下了几具白骨，随着风起，便被扬起的尘土渐渐掩埋了起来。
姜谦在丛林中行进了一段距离，而后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便迅速停下了身形。
看着前方一处幽暗的丛林中，开口道：“出来吧，陶师姐，一直跟着没意思。”
姜谦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熟悉的女声从林间响起，声音来自四面八方，能以分辨出真实位置。
“哎呀，没想到还是被姜师弟发现了，师弟的感知还真是敏锐啊。”
面对四周回荡的陶书瑶话音，姜谦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前方，并未左右张望，似是料定了陶书瑶就在前方的幽暗丛林中。
待陶书瑶的声音渐息，那道熟悉的熟悉的身影，也果然从姜谦前方的幽暗丛林中走了出来。
陶书瑶一出现，便再次试着对姜谦施展了魅惑之术，可惜这次依然没有结果。
见陶书瑶再次用那种娇媚的眼神望向自己，姜谦眉头微皱，接着直接开口道：“不知陶师姐这次，可是有事要跟姜某商量。”
其实姜谦已经大致猜到了陶书瑶寻到他的一丝原因。
不久前他第一次遇到陶书瑶，便察觉到她身上有一股与蚀血乱离谷极其相似的气息。
因此姜谦推测，或许陶书瑶她得到了部分浊灵传承。
而他在先前的战斗中大肆使用了蚀血乱灵符，大量蚀血乱灵之力外泄，拥有浊灵传承的陶书瑶，可以感知到，也不足为奇。
更何况他现在的情况不好，能继续行动，靠的大多还是蚀血乱灵符的力量。
“姜师弟何必明知故问呢？”
陶书瑶似乎也知道姜谦猜到了一些原因，所以便直接反问道。
“师姐是想要蚀血乱灵符吧，那么姜某也不卖关子了，这几张符箓，姜某还有大用，师姐只怕要白费功夫了。”
姜谦说罢，藏在袖袍下的左手印诀一掐，顿时蚀血乱灵符的力量便再度加持到了他身上。
见姜谦展开了架势，陶书瑶也不再隐藏，随即身上灵力爆发，并伴随有一阵阵乱灵之意。
而陶书瑶爆发出的灵光色彩，却并非黑红之色，而是一种灰黑的色彩。
这也导致了，陶书瑶散发出的乱灵之意，虽与姜谦身上的出自同源，但却有了其他的意味在其中，而且也不像蚀血乱灵符一般，那么狂暴，更显得舒缓一些。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下一秒，二人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轰！
一道强烈的灵力波动传来，只见两道人影在半空相遇，以掌对掌，重重相击。
黑红巨掌与灰黑巨掌相撞，随即便爆发了聚了的灵力波动。
两种同源的力量，在这一刻针锋相对！
感受着掌中传来的力道，姜谦目光凝重，果然，陶书瑶也绝不能以常理对之。
另一边陶书瑶的面色也同样不好看，她看向姜谦的目光中，还有着些许惊讶。
为何他没有向功法记载的那般，出现使用蚀血乱灵符的后遗症，只有眼瞳有些泛红。
而暴躁易怒，气息虚浮等的现象，却不曾出现。
这一次的交锋，最终以陶书瑶略逊一筹，落下了帷幕。
之后陶书瑶退让一步，先行后撤，并主动散去了那股灰黑色的乱灵之意。
见此，姜谦也后退，不过并未散去身外的蚀血乱灵之力。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攻击。
陶书瑶摆摆手，白嫩的小臂在空气中挥舞，语气有些颓然地道：“不打了不打了，这样打下去也不是事。”
以她现在掌握的浊灵传承来看，想要击败蚀血乱灵符加持状态下的姜谦，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她的乱灵之力，虽然不像蚀血乱灵符提供的那般狂暴强大，但却更加容易掌控，也更多变。
单纯的力量对碰，是比不过姜谦的。
她的储物袋中也有几张蚀血乱灵符，但这些都是她自己制作的，工艺十分粗糙，符箓也只能算是勉强成功。
姜谦手中的蚀血乱灵符，不仅品质更高，而且还有母符和子符，二者叠加，力量更强。
本来她还想着要是姜谦因为蚀血乱灵符的负面作用影响了实力，那么她便可以轻松拿下了。
但就目前来看，这个愿望似乎落空了。
姜谦的身上，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承受了负面影响的现象。
这般情况下，要是还继续和姜谦死磕，就有些得不偿失了。所以陶书瑶选择了与姜谦休战。
姜谦也乐得如此，比起和陶书瑶死斗一场，就此休战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这样吧，姜师弟，你我合作，如何？”
陶书瑶望着姜谦柔声说道，语气和缓了不少，当然，那种魅惑之意也消失了。
“合作？合作什么？如何合作？”
姜谦问道，看向陶书瑶的目光更加警惕。
说实话，如果是曾经春荣园的陶书瑶，那么他是很乐意合作的，但如今得了浊灵传承的陶书瑶，这个问题就值得考虑了。
“不知道姜师弟，你对浊灵上人，有多少了解？”
陶书瑶没有直接回答姜谦的问题，而是反问起姜谦对于浊灵上人的了解来。
姜谦闻言，思索一番后，摇了摇头。
他对于浊灵传承的了解，也仅限于那卷蚀血乱灵符相关卷轴中的记载，更多的便一概不知了。
见姜谦摇头，陶书瑶也不奇怪，因为有关化神修士的事，低阶修士能有多少了解。
“既然姜师弟不知，那么我就简单说明一下吧，浊灵上人，是一名实力极其强大的化神修士，而浊灵传承，自然便是浊灵上人留下的化神传承了。
合作的目的，自然也是为了浊灵传承。”
又是化神传承？
姜谦心中微惊，但却并未表露出来，稍一思索之后便拒绝了陶书瑶：“化神传承对于我等还是太过遥远了，姜某还是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了。”
言罢拱了拱手，而后便要离去。
陶书瑶闻言，也只能无奈地皱起了秀眉，接着开口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姜谦：
“既然师弟不想要化神传承，那你我之间也可以有其他的合作方式，比如，找寻从此地离开的方法。”
陶书瑶话音落下，姜谦也随即转过身来，双目看向陶书瑶，眼神如渊，让人看不出深浅。
“陶师姐，你有办法离开此地？”
陶书瑶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不过，我有预感，此方天地即将引来一次剧变，那时，将会是我们找寻离开方法的最佳时机。
所以，姜师弟要和我合作吗？”
陶书瑶语气诚恳，神色澄净，让姜谦恍惚之中仿佛看到了一丝往日春荣园的影子。
“陶师姐为何要与我合作，这种事情，依靠宗门成功的概率不是更大吗？”
“我不会再回去玄阳谷了。”陶书瑶悠悠道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玄阳谷对我的帮助，已经没那么大了，或许说，玄阳谷的路，不适合我。”
“别这样看着我，你早晚也会有离开宗门的一天，某种方面来说，你这个人实在是太特殊了，宗门的路，绝不是最适合你的修仙方式。”
陶书瑶见姜谦目光古怪地看向自己，便立即回应道。
姜谦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只好说道：“这么早便离开宗门，师姐你就不在乎你在玄阳谷的亲人与好友了吗？”
他是知道陶书瑶来自于玄阳谷一个小型的修仙家族，虽然不强大，但也算得上蒸蒸日上。
陶书瑶闻言眉眼一弯，笑道：“怎么，师弟是想说我太过绝情？这种事对于修士来说不是再稀松平常不过了吗？
而且，师弟你似乎比起我，要更加绝情冷漠一些啊。
师弟是散修出身，在宗门中也没有亲人，好友也不多，对于宗门的归属感，比起我应该还要弱才对。
而且从先前师弟击杀沈家那几人来看，师弟的内心，也比寻常修士更加冷漠。”
陶书瑶悠悠说道，颇有些打趣的意味在其中。
姜谦对此不置可否，因为陶书瑶确实说对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