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远沉浸在造物主的视角中，不知今夕何夕。
第一只猿猴站起身来，直立行走。
随后，祖先们从树上来到了地面生活，简单的石器被打造。
他们在雷击木上引来火种，围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跳舞庆祝。
慢慢地，他们有了羞耻心，以氏族划分部落。
……
那些往事随着时间淡去，只有白云聚散无常，风在推着世事前行。
林小远身骑白马，见证了人族的衍生与进化。
来自梦端世界那个遥远东方的记忆被林小远回溯。
将一路走来听闻的神话传说与现在的亲身经历结合起来，林小远对这些衍生变化又有了新的理解。
盘古自混沌中出生，开天辟地，死后造化万物。
女娲抟土造人，斩神龟之足立天之四级，炼五彩石补天裂。
至此，人族在恶劣的环境中艰难求生，茹毛饮血。
猛兽环伺，难安居，有圣人教，凿井而饮。冬则营窟，夏则居巢，违风雨以其革有巢之化。
寒冬难度，雷火难遇。先祖抱薪求火不得，燧人氏钻木取火，点亮人族前路。
思想蒙昧，伏羲氏创八卦、兴礼仪、传弦乐，结绳记事，授人以渔，驯养野兽。
有病难医，食不果腹，神农氏不忍众生苦尝尽百草，并开创刀耕火种，垦荒种粮。
沟通不易，仓颉先师完善字体形成体系。上苍有感天雨粟，屋外群鬼慌张夜啼。
十日齐出，大地干旱，河川断流，民不聊生。后羿怒起拉弓射日，还青天以白。
为天下兴利除害，与属民栉风沐雨，治理洪水的大禹，躬亲劳苦，三过家门而不入。
…………
难道说，神话传说中的某些存在，并非真实，而是因为众生的信仰而后天诞生的吗？
圣人、先师，他们做出了超出那个时代的创造，让人类文明向前大步迈进，无愧人祖之名。
林小远想到这些，心中波澜丛生。
他自问没有大魄力，敢为天下先。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憧憬。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风依旧在吹，浮云聚散间，众生苍老了一批又一批。
凡人终死。
林小远见证了太多传奇的落幕，原本澎湃的内心被击落，化作一滩死水。
那些圣人、先师们，被后人称作仙神的伟大存在，最终也走向衰老腐朽。
史书上的那些语焉不详，落到实处，不过是一地鸡毛。
感念至此，林小远嘴角泛苦。
身骑白马的他并不是翩翩贵公子，反而心情越发沉重。
白驹过隙，一路走来，林小远见证了太多悲凉的往事。
如果生来后就注定死去，那么努力必然无用，意义又是什么？
那些伟大存在，大都逝去了。
林小远扪心自问，他何德何能，与圣人先师，与神话传说中的存在相提并论？
就在这时，上苍与大地共振，世间万物发出一声呐喊：“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白马昂首，四蹄踏地，像是在鼓舞。
林小远感觉浑身像是被注入暖流，如同在沙漠中行走口渴许久的旅人遇到了绿洲，终于喝到了甘泉。
紧接着，白马开始奔跑，林小远的悲伤被风吹散，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旁观。
四周的房屋由低到高，阡陌平畴的鸡犬相闻转到高楼大厦方寸天涯。
对岸有群马奔腾，人们扬起杆圈，目光坚定，攻城略地，逐鹿为王。
紧接着，身穿戎装的战士们跃下马背，却没落在地上。
群马远去，铁蹄敲响大地这面沉鼓，扬起大片飞尘。
飞尘尚未落下，就有呜呜驶过的长条形巨龙的头部喷射的蒸汽再起。
很快，嘀嘀嘀的蜂鸣声在那两片尘灰与蒸汽中响起。
这种声音低沉却又嘹亮，平稳而又坚韧。
随后，一辆辆上窄下宽的方形铁块划着四轮圆轮冲出，闪烁的车前明灯让林小远的视线很是恍惚。
这古怪的方形铁块，叫做汽车。
林小远曾见过，在梦里。
白马还在奔跑，汽车已经远去。
电被发现，计算机的发明，互联网的兴起与传播，解放了无数传书的鸿雁与信鸽。
…………
太久没有回忆梦端的经历，如今看到熟悉的这一幕，真恍如隔世。
光阴流转，林小远匆匆打马而去，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在梦端世界，当时他神魂受创严重，栖息在长谷川的身体中，就曾简单了解过那个世界中各个国家的神话传说和民俗文化，更是接触到了人类文明的演化史。
结合先前的记忆和一路上的见闻，林小远隐隐感觉自己快要抓住一些真相了。
随着时代的发展，一代又一代人用短暂的一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进行创新，丰富世界的物种，开拓知识的边界，并将成果交予后人们继承。
于是，天气有了形状，风伯雨师、雷公电母们不再神秘，就连接下来的行程被摸清，有的时候甚至还要被犯人们的随叫随到，被迫上岗。
于是，嫦娥奔月，玉兔回到地表勘测山川走向，让远在星空另一端怀想了数千年的人们得以看到星辰背后风景，浩瀚宇宙的征程还将继续。
于是，蛟龙入海，点清虾兵蟹将，寻访古迹，深入感知海洋脉搏，探索地理走向，海水广阔且深远。
从此，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不再是幻想。
林小远如梦初醒。
努力怎么会没用？
神、仙、妖、魔、鬼、怪、灵……
自然神、创世神……
天仙、地仙、人仙、鬼仙……
石器时代、青铜时代、铁器时代、蒸汽时代、信息时代以及正在崛起的万事万物互联的智能时代……
星空浩瀚，但总会有人走过。
时间无垠，最后能留下什么？
林小远的眼睛越来越亮，他本就追求不死。
若是有朝一日，他能接触到时间这一条道路，是不是就可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可是，时间这一条道路，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触及？
在安玉衡的描述中，时间与空间能位列第二层次的【明道】，原因就是它们足够稀有与强大。
林小远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这一趟走下来，他到底收获了什么。
除了最开始那开天辟地时的那一道光让他神魂更加轻盈之外，就只剩下一些模糊的想法和猜测。
地老天荒，沧海桑田，凡人终死。
唯道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