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就这么结束了。
会议室的灯大亮,投影机关上,助理按指示打开门,方便大家出去上个厕所什么的。
等人断断续续的出去再回来,看片会的正题:讨论正式开始。
柳苇有点吃惊,她参加过《武王传》的看片会,但讨论是没有她的份的,根本也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但这一次一人发一张纸,可以小组讨论,最后每一个人都要上台发言。
王导:不讨论怎么行,必须讨论,必须发言。
看片会的众人也都各自分好堆了,工作人员都是跟玩的好的人在一起,配角演员们倒是很想加入到有王导、陆北旌的第一排这一组里,但正在观望,因为不确定到底能不能加入进来。
后来看王导和陆北旌已经头碰头的小声讨论起来了,配角演员们见没有叫他们过去,怕贸然过去反而招人讨厌,干脆死了心自己讨论起来,要发言的,每一个人都必须言之有物,这任务是很重的。
发言说的好说不定可以入王导的眼呢!
说不定下一部电影就有他们的份了呢!
人,要抓住每一个机会。
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看完之后,陆北旌就过来了,他还特意绕了个圈,避开众人,从角落里走过来。
梁平处在自闭中,但也看到他了,连忙站起来给他让位子,说:“你坐哪儿了,我都没看到你。”
陆北旌用下巴随意一指:“坐那。”
他一屁股坐下来,对柳苇点点头,好像比以前冷淡了不少。
但柳苇已经不会误会他了,他这明显是还没有脱离状态,换句话说叫没出戏。不过这个戏可能是他自己的本性,他等于是还没有准备好重新戴上“德艺双馨的大明星”这个面具。
此时的陆北旌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一般未必能看到。
她不小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陆北旌借着喝咖啡瞪了她一眼——这绝对是本性了,戴好面具的陆哥应该是微笑问她“你要不要喝咖啡?”然后给她拿一杯,圆滑的解决被人盯着看而不快的事。
毕竟喝着咖啡肯定就没办法盯着人看了嘛。
吃东西要认真,不然容易呛到。
柳苇被瞪得发笑。
陆北旌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扭头不理她了,给她看后脑勺。
路露拿给她一杯咖啡,悄悄说:“别招他。”
柳苇也悄悄说:“多好玩啊。”
路露叹气:“你这孩子心眼真坏,等他调整过来你再去招他,他笑眯眯的不好吗。”
柳苇想了想,说:“那就不好意思逗他了。”就现在最好玩。
路露思考片刻,站起来,把梁平也拉起来,让柳苇挨着陆北旌坐。
梁平正聚精汇神的聆听王导的发言,没留神被拉起来,一个香气袭人的身影闪过去,坐在他的位子上。
他也没在意,因为路露顺手拉过来一把椅子,把他按到王导对面,这更近了啊。梁平赶紧再投入进去,一句话都不要放过。
只有陆北旌感觉到身后换了个人,回头一看,是柳苇。
在他所有不会应付的人当中,年轻女性是榜首。
除此之外,父母长辈、同龄男性、孩子、宠物,这都算是轻松的。
只有年轻的女孩子最难应付。
因为从他初中起,他就没有一天不为女孩子的追求发愁。
他其实是不太健谈的人,在交朋友这件事上比较被动。后来上大学辅修心理学,才知道他错过了建立社交关系最关键的时期,就是少年时期。
因为父母的职业都很忙,又没有祖辈帮着带孩子,所以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钥匙儿童,每天放了学就回家,把自己锁在家里。
从小学到初中,他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小孩子也需要建立自己的社交圈,他们就是在跟同龄人的游戏中学习社交的。
换句话说,就像上学一样,从小学到大学,人的知识是逐渐累积起来的。社交也是一样。以前的观点是学生时期就认真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等工作后再学社交。
但这个观点其实是错误的。社交也是一种技能,它也有从小学到大学的学习过程,这个过程就是在跟同龄的孩子的交往中逐渐磨练出来的。
毕竟大家同龄,智商和阅历基本一致,不存在越级打怪的困难,从小就慢慢习惯跟同龄的人交往,等长大以后才不会对成年人的社交感到陌生和无所适从。
因为你也长大了啊。
陆北旌就缺少了这一环节。他每天只在上学时与同学交往,除了上课之外,剩余的时间并不多,等到放了学就回家了。而别的小伙伴在放学以后也会和同学们一起玩,可能回到家以后也会和小区里的孩子一起玩。
陆北旌是在开始住校以后才发现自己与同学们格格不入的,但他也没有改变的想法,就这样一直到了大学,直到毕业参加工作,他的性格就已经定型了。
他就像一颗一直没有孵化的蛋,在壳里待得很舒服,根本不想出来。
女孩子的追求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他一直没有情窦初开的感觉,青春期好像只是生理上的成长,对他的心境没有造成任何催化。
陆家父母的观点不算老,但做法也跟普通的父母差不多。等到他毕业进央视后,陆家父母就开始提醒他准备成家的事,交个女朋友,早点结婚,早点完成人生大事。
人不能脱离社会,女性与爱情与结婚在他眼里是一样的,不管是初恋的美好,爱情的甜蜜和女性的柔美,他根本做不到区分开来看,比如只谈个恋爱享受一下爱情,或是只享受一下女性,他都办不到。
可他就觉得自己的事最重要,现在想拍的电影都没有拍完,怎么可能去结婚呢。
所以他对女性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特别是年轻的未婚的女性,圈子里的就更要躲远点了。
他看到柳苇坐到他旁边来了,条件反射的用眼神找路露。
路露与他心有灵犀,一直都能注意到他的需求。
……
灵犀今天断掉了,路副总正在积极的把用不到的椅子收起来呢,用他宽阔的背拒绝了陆北旌的求助。
陆北旌只能让自己不要那么反感,保持平静。
当他演“陆北旌”的时候,他就像套上了一层壳子,所有的做法都是符合他的人设的。
现在他还不能变,因为王导的戏还没有拍完,他现在这个状态跟以往不同,不是那么容易找回来的,他只能暂时先保持这样。
他静静的听王导说。
柳苇也在听王导说。
她以为王导是在说戏,没想到王导是在说这个片要怎么搞。
王导很接地气的说:“你这个戏就别上院线了,上了会赔死的。我看,上央六,你跟央视也熟,看能不能上个节目,佳片有约啊,佳片赏析啊,到时你再带着主创和主要演员上去采访一下。然后就各大院校,小学、初中、大学,各地的学校联系一下,免费播放,给学生搞一个假期安全汇演,打拐防拐,最后再参加一下国内的奖项,抱几个回来,就走口碑路线,最后就在北京上海广州这些大城市放一下,能收回来多少就收回多少吧。”
陆北旌现在是社恐中,闻言觉得很有道理就点头,不发言,胸中有言万千,嘴闭得比什么都紧。
梁平很积极的说:“只参加国内的奖项评比吗?我们还想参加一下国外的奖。”谁嫌奖少呢,对吧。
王导:“要送的话,最好找对中国有好感的国家送选,该注意的也要注意。”他看了看陆北旌,“不过我觉得吧,小陆不缺外国的奖,小柳呢,最好还是先把国内的奖得了,再去得国外的奖。”
柳苇一愣,她?得奖?
陆北旌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点头,不说话。
柳苇左右看一看,不太懂。
梁平觉得奖嘛,能得国外的奖为什么不得呢?能获奖的片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啊,但他正处在对王导盲目崇拜的时候,王导这么说就一定有道理,他赶紧说:“原来如此啊。”
只有柳苇一脸茫然。
王导就对她说:“小柳,你是一个很有灵气的演员,你的演艺生命是很长的。你看,外国的月亮是比较圆的,直到现在,我国人民的自卑心还是有。你要是得了外国的奖,那国内的奖给不给你呢?不给,显得我们的奖没有眼光;给了,显得我们的奖像个应声虫,就算给你奖了,风光也不如外国的奖名声大,奖的公信力就下降了,所以有时候,演员得了外国的奖,国内的奖宁可不给,也不能让奖变成便宜货。你要是第一部电影就得了外国的奖,那就等于是绝了国内的路了。你说你明明是一个新人,演技都被外国的奖肯定了,那国内的导演啊、演员啊、奖项啊,要怎么对待你呢,给便宜了,衬不上你的身价;给贵了,成本无端端增加。所以,在这个圈子里,起点有时不宜太高,太高就成了独孤求败,就把路走绝了。你陆哥是一步步走的,他也是先把电视剧的奖拿了,再拍国内导演的电影,把国内的奖拿了,再拿国际上的奖的。你要跟你陆哥学。”
柳苇看陆北旌。
陆北旌施舍给她一个正脸,还是不说话。
沉默代表肯定。
柳苇:“谢谢王导,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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