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帐篷顶映入眼帘，比比东翻身坐起。阵阵刺痛突然袭来，她赶忙摸了摸脑袋，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搏动着。
比比东转头看去，旁边躺着衣冠不整、身材窈窕的室友。
“何同辈，你醒了？”王雁睁开双眼，她并没睡着。
比比东皱了皱眉，环顾四周。
“是你把我救回来的？”记忆中的自己应该和人面魔蛛同归于尽了才对。
王雁一脸不解。
“什么？”
“我……怎么会在这里？”比比东立马意识到不对，单手扶额，回忆起来。
看到她那模样，王雁笑了笑。
“这是睡断片了？昨天晚上你自己回来的，一开始关恁急冲冲地跑来，说玉轩姐被老鹰抓走了，可吓死大家了。”
“哦……”比比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实际上已经彻底懵了。
她突然发现身上竟穿着睡衣，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还换了衣服？可无论怎么想，脑海中都没这片段。
比比东颔首沉思，记忆开始渐渐恢复。理论上自己应该是必死无疑，但在昏迷前，那人面魔蛛好像说要做什么交易。
想到这，她掀起衣服，白嫩顺滑的腹部完好无损，原来受伤的位置用手摁也不会觉得疼痛。现在自己活得好好的，甚至连身上的伤口都恢复如初，难道这就意味着交易成功了？
什么情况下，魂兽可以挽救濒死的人类？比比东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当年那十万年兔子献祭唐三的事情，但这是单方面地付出，怎么能称之为交易？
她转头看向王雁。
“我回来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王雁两眼微眯，忧虑地盯着她。
“你就说自己有些累，早点睡了。”
虽然不太明白自己的状况，但比比东觉得一定与那人面魔蛛有关系。她站起身，向外走去，留下满脸疑惑的室友。
来到户外，比比东走到附近的一处荒地。她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站定身躯，开始运转魂力。
两紫一黑魂环缓缓亮起，黑魔蝎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当比比东释放出那尘封已久的第二武魂时，她愣住了。
随着阵阵爆破声，自己的下半身赫然被黑甲包裹，紧接着八条长满倒刺的粗壮节肢从中伸出，蛛腿直接插入地面。在下腹有着一些白色地纹路，与黑色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
这些纹路组成了一张狞恶的人脸，而双手则变成两根黑色的利刃，红色魂环缓缓穿过比比东的身体，向上升去。
她感到心脏正在怦怦直跳，用力眨了眨眼睛，确定没看错后，赶忙变回原形。
再次轻抚脑袋，比比东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吸收了一个头部魂骨，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悲极生喜”？
“吃早餐！”喊声从远处传来，比比东赶忙返回营地。
米粥摆在桌上，冒着热腾腾的蒸汽，大家在木桌边坐成两排。眼见来者，关恁瞬间兴奋了起来。
“玉轩姐，你真的太神了！！快给咱讲讲，怎么打败那老鹰的？！”
“额……”比比东开始讲述自己与金雕的战斗，但脑中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听完后，一言不发的王雁摇了摇头。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神情复杂地看着比比东。
“何同辈，你真的是个超级天才。”
“玉轩姐竟会来苍晖学院，看来天命真的向我们倾倒了啊……”水澜儿笑着说道。
比比东摆摆手，微笑道：“过奖过奖，只是运气好罢了。”
“何同辈，今天去猎魂吗？还剩你、阿玄和昀文没获得魂环。”王雁靠了过来。
“我……想先休息一天。”突然觉得肚子很饿，比比东便大口吃起粥来。
……
夜晚，比比东站在营地中央，吹着凉爽的微风，头脑也清醒了不少，她也确信了脑中的感觉并非是心理作用。
尝试了一天，比比东依旧没搞明白自己的脑袋到底怎么回事，令她倍感郁闷。嗅觉与听觉明显增强不少，达到了耳听八方、千里闻香的水平。
但如果是头部魂骨的话，为什么自己无法使用它，还是说只是方法不对？
“那家伙，将魂环献祭给我了？”比比东在心中默默自问道。
“想得美。”脑海中突然出现另一个声音。
比比东被吓得一激灵，但她很快便冷静下来，这时候无论什么情绪都没用。
“你是？”
“人面魔蛛啊……”低沉的女声听上去有些慵懒，好像刚刚睡醒。
“你……怎么会在我身体里？”比比东深吸几口气，再次沉下心来。
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耐心，长叹道：“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
“你做了什么？”
安静了一会后，声音再次出现。
“额……我只是将自己变成你第二武魂的魂环罢了。如果你问的是为什么我的意识还在的话，具体的原理我也说不上来。”
比比东皱起眉头。
“那你怎么知道这个方法的？”
“嗯……书上看的。”
“什么书？”比比东愣了愣，她只听说过魂兽重修成人，还不知道它们有看书的癖好……
“历史书。”对方惜字如金，并不是很热情。
“你一个魂兽，哪来的书？”比比东自己也觉得这是个蠢问题，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脑海中再次静默了下来，过了许久，回应声终于响起。
“这就说来话长了，算了，我还是给你全部讲一遍吧……”它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如你所见，我是一只人面魔蛛，修为二十万年。”魔蛛的语气缓慢而又毫无起伏，仿佛在读什么睡前故事一般。
“二十万年？！”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出了比比东的意料。
“别打断我，刚刚说到哪儿来着？”对方的记性似乎不是很好。
“二十万年。”比比东提醒道。
“嗯，二十万年。由于人面魔蛛的名声不太好，在星斗大森林里始终被其它魂兽排挤，甚至达到了见面就杀的地步，所以我也一直很卑微地活着。”
“苟且偷生虽然可耻，但有用。很快，我的修为就达到了十万年，虽然附近已经没什么魂兽可以对我造成威胁了。”
“但我知道，森林的深处有着更强大的存在，他们绝不会允许多出一个对手，更何况是人面魔蛛修炼到如此地步。”
“因此我便非常尴尬地生活在混合区，有时候，其它魂兽甚至会一起对我发起攻击，它们无所不用其极地想杀了我，我的族人们却又因为修为太低而智商堪忧……”
“在这种内外夹击的境况下，我愤怒地做出了决定，老娘不干了。我要去外面的天地闯一闯，于是我在模仿、尝试了多次之后，终于可以幻化成人。”
比比东恍然顿悟。
“原来你在人类世界待过。”
“嗯，武魂殿。”
“噗！咳咳咳咳……”比比东一口气没上来，竟被自己的唾沫给呛着了。
“我知道你，比比东，你可是我们的教皇。”
“继续……”比比东苦笑道，她万万没想道，自己拼尽全力在星斗大森林里猎魂的时候，就有个将近二十万年的魂兽在手下。
“我对人类的历史挺感兴趣的，于是就选择了当武魂殿的图书管理员，顺便看了很多书，因此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人类通’。”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我对人类社会的了解越来越深入，已经达到了如鱼得水的水平，也交到了许多朋友。”
“说实话，虽然只有几十年的时间，可我真心觉得人类的世界比星斗大森林有意思多了。但突然之间，你就死了。”
“我没死。”比比东正色道。
“然后武魂殿解散，我就失业了。紧接着还有第二次打击，我的修为快到二十万年了，大劫将至。”
“可人类这里也没有相关魂兽渡劫的信息，我也不想重修成人，毕竟你们的寿命太短，而且几乎不可能成神。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魂力不用则退，我想自己大概是过不了这道坎了。”
“于是我回到了星斗大森林，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哪还有我的位置，我只能住到外围区。这时，我想到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森林深处的那几位凶兽没来找我麻烦是因为它们正沉浸于吸收一种叫做天梦冰蚕的魂兽的魂力。据说它的修为快达到一百万年了，而且凝聚天地之精华，只要吸上一口，便能轻松渡劫。”
“我觉得去吸一口应该不会被他们发现，而且那冰蚕有那么多魂力，大家都是魂兽，凭什么我不能去尝一尝。”
“可我错了，不仅魂力没吸上，而且刚到大凶之地就被发现了。他们倾巢而出，把我打个半死，不过最后还是逃了出来……”
“然后，重伤的我就遇到了你。一见面，我就发现你的修为十分强大，要是把你吃了，说不定我还能成功渡劫。”
“结果你的垂死挣扎将我也拖到了死亡的边缘，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做出让步。”
“……”比比东沉默了，她静静地坐在草坪上，听魂兽讲述着自己的经历。这要是放在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之前我在历史书上看到过，虽然概率很低，但有魂兽意识与人类共存的先例。因为感知到你有一个蜘蛛武魂，所以绝望的我就决定试一试，要是不成也好歹无憾了。”
“我尝试着将自己的力量本源变成你的魂环，但并不是献祭，我还没有好到燃烧自己的生命来成全你。要是你的身体承受不了，那咱俩一起死。”
“但你的身体强度简直出乎了我的意料，融合快速而又成功。当看到昏睡的你解除伪装后，我瞬间明白了。原来你是——比比东，虽然和画像上的着实不太像……”
“而且在你的心中有一块很空旷的区域，我原本还担心你无法承受我那几万年的精神本源，但事实是，我在里面住的很舒服，完全没觉得挤。”
“无相之间吗……”比比东默默想道。
“当然，我还给了你一块魂骨——魔蛛颅骨，可以瞬间锁定目标位置，距离不限，人数可随魂力的多少决定。”
“原来如此。”比比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来是使用方法不对。
“我查看了你的记忆，同时更加确信你的身份。之后驱动你的身体回到营地，但这样也大大地消耗了我的魂力，所以我现在十分疲劳……”对方的声音越讲越轻。
“关于我们之间的兼容性，我有以下几个猜测。第一你是蜘蛛武魂，第二你的心灵构造似乎和一般人不太一样，第三是冥冥之中的天命。”说完，魔蛛打了哈欠。
比比东忍不住笑了笑，没想到还有魂兽信这个。
“天命？”
对方轻咳两声。
“我是认真的，就像你不也没被唐三杀死吗？这就是命。”
“好了，说完了，接下来请多多指教，我先回去睡会儿。”
“我该如何称呼你？”比比东赶忙问道，她有一种预感，一人一兽来日方长。
“那就用我的人类名字吧，紫云杉或者小紫。”对方沉寂下来，不再言语。
比比东长叹一口气，双手撑地，望着天上的星空。不知为何，眼中的星象突然变得清晰而又明亮。
过了半晌，她猛地站起身来。
“是啊，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