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我这几天天天守在你门口,没守到你寻短见,倒是寻到你烧我儿子的信来了。”王夫人将信捧在怀里怒视着王丁。
王丁根本不敢与之对视,慌忙地转过头去,小声地嘟囔道:“又不是我烧的。”
“还不是因为你矫情,死要面子。”王夫人一针见血道,丝毫不留情。
见王丁还敢瞪着她,她也不惯着他,回呛道:“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幸好只烧掉了一点,我跟你说要是少了字,每少一个字你就给我多睡一天书房。”
“哼,谁稀罕跟你这个老太婆睡啊!”王丁腹诽道,那是相当的硬气。
“就是就是!!”盗有道点着头附和道,迎来的却是当头一棒。
王夫人转身用信封敲了下盗有道的额头,不满地说道:“臭小子,乱烧什么信啊,差点被你气死了。”
“这不是知道你在偷听吗,况且某人好像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盗有道阴阳怪气地说道,似笑非笑地看着半张脸都在抽搐的王丁。
王夫人笑骂道:“人小鬼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小子?”
“盗有道!”
“好奇怪的名字。”王夫人吐槽道,“盗有道我问你小丁现在还好吗?”
“信上应该有写。”盗有道笑着回道。
王夫人抬起手,迷茫地看着手中的信,千盼万盼终于等到了,可等真正等到时,她怎么又感觉如此的不真实。
十年了,跟王丁吵完架后,发誓不出人头地不回来的王小丁真就没回过家一趟。虽然每月都有他的信息从胡畅那传来,但母亲对孩子的思念怎能就此消失。不过,王夫人便没有怪他,因为这一家子都是这性格。
心情激动且忐忑地拆开信封,看到信上的字后,王夫人又安心了,虽然成熟了很多,但依然能看出这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字。
在看了第一张的时候,眼睛悄然眯了起来,抬起头不善地看向王丁,此时他正伸长脖子往这里望。
王丁见自己老婆看向自己,又连忙装出没事人的样子,撇过头去挠着自己的脑袋。
“装什么装,拿去,写给你的。”王夫人不耐烦地把第一张往王丁怀中一拍,然后看起第二张来,见第二张终于是写给自己的后踌躇的脸又立马舒展开来了。
看着信纸只烧掉了一角并没有少字,王丁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封信是我和李明曦离开根据地时,他亲手交给我们的,说是务必交到你们的手中。说实话,当时得知他爹身份的时候还吓了一跳。”盗有道徐徐道来。
砰!!
“一派胡言,这小子,简直胆大妄为!”王丁将信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指着盗有道喊道:“现在马上给我滚!”
“还真像啊。不过还是请小声点,不然被外面的人察觉到不对劲就出事了。”盗有道提醒道。
“马上给我滚,这小子竟敢叫我加入你们,简直是痴心妄想。”王丁重新用剑指着盗有道,眼神异常凶狠。
“孩子他爸,你这是干什么?”王夫人急忙制止道。
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她露出着急的神情,是因为在信中王小丁特意加了一句:“小心盗有道”。虽然没有说为什么,但是能让她儿子特别指出来,就说明这人已经很有问题了。
王丁当然知道眼前这人问题有多大,将王夫人一把扯到自己身后,还是那句话:“马上给我离开。”
“我之前不说过吗,你们一家三代还真是一样的倔啊!”近在咫尺的剑尖丝毫没有让盗有道感到任何危险。
“小丁什么时候有孩子的,我怎么不知道。”王夫人欣喜地问道。
这下轮到盗有道懵逼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那你说什么,害我白高兴一场。”王夫人无趣地摆了摆手,不过聪明伶俐的王夫人立马意识到既然不是孙子,那只能是……
“王子孟,你们认识吧!”盗有道欣赏着他们戏剧性的表情。
王子孟正是一年前救了他一命的王伯的名字,在遇到王小丁的时候,盗有道就猜到了他有可能是王伯的孙子,只是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是大官。
“你在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王丁伤感地问道,他找他们整整找了三十年,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
王丁知道他们肯定还在恨自己,他也在恨自己。
看到王丁的表现,盗有道知道自己没有想错,“那就慢慢坐下来跟我谈,不然的话,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说着,盗有道不怕死地往剑尖上撞去。
王丁见状,急忙收剑,免得误伤这个混蛋。
王夫人环抱着王丁的手臂,对盗有道说道:“你真是个坏小子。”
“所以,你儿子才会被我欺负啊。”盗有道不怕死地说道。
说完,他就后悔了。
砰!!
宝剑劈在椅背上,距离盗有道只有一指的距离,耳边依稀能听见宝剑颤抖的声音,目光看向前方,只见王丁拼命地拉住他的媳妇。
“臭小子,敢欺负我儿子,我非劈了你不可。”王夫人冲着盗有道龇牙咧嘴道。
王丁紧抱着王夫人,劝道:“夫人,息怒,爹娘还在他的手上呢。”
“怎么说在我的手上啊?我可还没有那么坏,我只知道他们现在在哪罢了。先付个定金,他们身体都很硬朗,至少看上去能长命百岁。”盗有道将剑从椅背上拔出,淡定把他放在桌上。
王丁好不容易把王夫人按在椅子上,双手搭着她的肩膀。
听到自己爹娘身体还安康,王丁明显紧张的神情缓和了下来,但他还是决绝地说道:“你要聊什么,如果是想让我加入你们的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这是绝无可能。即使你拿我爹娘来威胁,也是......”王丁说到这,闭上了眼,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说道:“也是无济于事的。”
王夫人的手放在王丁的手上,眼神忧愁地看着他,她能感觉到自己丈夫在说这话时,手在颤抖。
“所以才要聊啊,不聊怎么说服对方,道理只会越辩越明不是吗?”盗有道平静地看向他,心中笑道:“还真是一对父子。”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只能舍其一,我舍孝义,守忠义。”王丁说道。
“狭隘了。”盗有道耻笑道。
“什么?”王丁皱起了眉头。
“我说狭隘了,我问你你的忠义是对谁的?”盗有道快速问道。
“沧澜王宇文炎。”王丁回答道。
“我曾经说过你的法是一千人的法,我的法是几千万人的法;你的忠义是对一个人的忠义,而我所理解的忠义是对更多数人的忠义。”盗有道冷笑着前倾,语速变得更加犀利:“就当是从这几天的奏折来看,我就知道你们治下的沧西有多民不聊生,一半的内容都是狗屁的阿谀奉承,剩下中的一半说得则是昨天捉了多少人、今天杀了多少人,至于最后那一部分才是来说正事的。”
王丁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不敢相信地问道:“怎么可能,王爷怎么可能让你......?”
“我不仅看了,而且还帮他批了。”盗有道对着震惊的王丁笑道:“因为他跟我一样都很自信!”说着,把怀中从宇文炎那偷来的信扔到桌上,“你自己看看这些信吧,其中有朱玉写给他的,有百里千雄写给他的。”
王夫人见状,伸手欲要打开,结果立马被王丁夺走,“这些东西是你能看得吗,还不快出去。”王丁露出请求的表情,示意她先离开书房。
王夫人拍了拍王丁的手,起身对他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我在门外给你们守着。”说完,拿起桌上的宝剑朝着门外走去,路过盗有道的时候,还不忘眼神威胁了下他。
“王爷这些都给你了。”王丁颓废地瘫倒在椅子上。
“还是那句话,他和我一样都很自信,而且这些东西信者自信,不信者就是一堆废纸。”盗有道指着被王丁护得死死的信说道:“说一下,这信上的内容可不要全信,这两人没一个说得是真话,当然我猜王爷大人也是一样。”
“他还好吗?”王丁忍不住问道,他没有着急看信上的内容。
“蛮好的,有了自己的信念,有了追求的东西。我想未来肯定比他老子要有出息。”盗有道最后还不忘调侃道。
“希望如此,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爹娘会躲着我吗?”王丁苦笑道。
“你说呢?”盗有道露出好奇的表情。
王丁陷入了回忆中,“我爹当年是富甲一方的员外,其下有四个孩子,从我名字你应该就知道我是老幺。我大哥管理家里大小事务将其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二哥常年在外经商钱赚得盆满钵满,我三哥就是个书呆子,不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我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在跟我爹和我大哥大吵一架后,十二岁的我离家出走了。”
说到这,王丁不得不感慨一下命运,因为王小丁也是十二岁的时候跟他大吵了一架后才离家出走的,“我那时发誓等我出息了后,我一定要回来狠狠嘲笑他们,让他知道什么是莫欺少年穷。可等我回来以为能向所有人炫耀时,见到只有我爹和我娘。”王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当他们看到我穿得敌人的军装时,你知道他们眼神是有多么不敢相信,多么绝望吗?我的大哥、二哥、三哥全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我亲自指挥的军队下。”
王丁从椅子上起身,来到书架前,从书后掏出一瓶酒来:“自从那小子离家出走后,我每天晚上都会一个人喝一点。”
将两盏酒杯放在桌上倒满酒,“我追随了他三十余年,你觉得我怎么能背叛他,背叛他对我的知遇之恩。”
“所以你就背叛沧西几千万人。我之所以劝你加入我们,不是因为你是王小丁的父亲,而是因为你心中还有良知。你追随的法,在他统治下永远成功不了,因为这法绝大多数的缔造者都在你的对立面。”盗有道将倒满的酒往他身前推去,“这酒我下次再来喝,你的宝贝儿子知道他的老子是倔驴,所以专门叫我给你点时间。”
将两本书籍放在桌上,盗有道说道:“我带那么多东西过来可是很辛苦的,所以读一下吧!我过几天再来找你,希望能听到你的答复。”说完,盗有道起身与他擦身而过从他身后的窗户一跃而出,消失在皎洁的月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