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放晴,雨后的彩虹如吊坠般挂在天边。
“看来是又要出发了?”盗有道调侃道。
“没错。”周炎站起身对着其余人喊道:“准备出发,赶回西都。”
“军长,那这群怎么办?”其中一人指着在同一屋檐下避雨的这群瑟瑟发抖的难民说道,如果是以前他们可不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但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用管他们,他们想去哪就去哪?”周炎回道。
身后的门被推开,黄花穿着宽松的衣服蹦蹦跳跳地来到这群难民的面前。见黄花来到跟前,难民们胆颤的神情明显得到了缓解,他们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生怕自己的用此会冒犯到这位女侠。
“你们一直往东走,穿过罗河,进入谷江县,你们就能得救了。”说罢,黄花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和一些银两交给领头的老者:“老先生,你到时候将这封信交给那里一个叫黄土的人,他是我爹,他会帮你们安排好的,还有这些银两你们留在路上用。”
老者受宠若惊地拿着银两和信封,对着黄花保证道:“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吴家庄的人没齿难忘。请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把这封信交给令尊的。”
“谢谢老先生,那我们就此别过吧。”黄花对着老者抱拳后,转身跑向盗有道。
此时的盗有道早已惬意地趴在驴背上,看着跑回来的黄花,有气无力地问道:“不准备回去了?”
黄花认真地对着盗有道摇了摇头,“我要跟着你和明曦姐姐去西都。”
“那跟上了,我可不等你。”盗有道扬起自己的脚拍了拍座下毛驴的屁股。
共事多日的毛驴将嘴中的胡萝卜一吞,响鼻一打,迈着矫健的步伐仰着头向前走去。黄花见状,急忙跟上,拉着缰绳,不满地说道:“有你这样做师父的吗?快下来,让我骑一下。”
大收一张,捂住黄花的小脸蛋将其推开:“靠边去,我这只认主。”说着,向毛驴贿赂地递上一根胡萝卜。
毛驴嚣张地斜嘴咬住,对着盗有道冷哼一声,似乎在说做得不错。
黄花现学现卖,从背上的包袱中抽出一根胡萝卜,跑到毛驴的身前将其递给毛驴。毛驴欣然咬住递来的胡萝卜,友好地蹭着黄花的身体表示感谢。
黄花笑吟吟地抱着毛驴的脑袋,抬头向盗有道得意地炫耀道:“你看,这下行了吧?”
“不行,我要睡觉。”盗有道耍赖地说道,为了宣示自己的决心,四肢紧紧抱住身下的毛驴,誓不与它分开。
黄花冷笑着看着盗有道,她早料到盗有道会来这么一招,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下来!”盗有道对着坐在他背上的黄花喊道。
“我不。”黄花傲娇地仰着头。
“我让你不。”
“我就不。”
......
两人为了一头毛驴,竟展开了旷日已久地争夺。你下去,我上去;我上去,你下去,如此反复。
砰!!
忍无可忍的毛驴甩开这对烦人的师徒,大叫着向远处跑去。两人站在风中凌乱,瞪着无辜的大眼看着彼此。
盗有道大喊道:“还不快去追,我的零食可都在那呢!”
“我要先坐!”黄花一边喊一边追去。
老者将信封和银两揣进怀中,望着这对活宝师徒,对着身后的村民说道:“看来我们是遇到贵人了,赶路吧。”
十天后,这封信终于安全地来到了根据地,放在了李守财的桌上。
李守财放下笔,将桌上的小纸条折好,塞进小木筒中,然后起身来到窗前,抓住停在窗边摇头晃脑的信鸽,将小木筒仔细绑在了它的脚上。
“真是辛苦你了,多吃点。”
信鸽站在李守财的手中啄着小米并享受着李守财的抚摸。
待吃饱后,信鸽飞到水盆边,自顾自地低头饮着水,吃饱喝足后,张开翅膀对着李守财叫了一声后,向后山飞去。
李守财看着它消失在天边后,才放心地重新坐了回去。翻开那本早就被翻烂的《变革》,感叹道:“看了十几年,都没有这一年学会的多。”
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李守财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来了,放下手中的《变革》,对着门外喊道:“进来!”
砰!!
黄土推门而入,激动地扫视着四周,不愿过任何一个角落。
“在这呢?”李守财拿起桌上的信封。
见到这封信的黄土就像是公牛见到红布,冲的比谁都快。
咻的一声,一阵风刮过,信便被吹到了黄土的手上,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抽出里面单薄的一张纸,逐字逐字地读着上面寥寥无几的几个字。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爹,我跟盗有道他们去西都了,你照顾好自己。
——黄花”
“怎么样,常杰退了吗?”李守财问道。
“嗯,除了留下两万人防备我们之外,剩余八万人都撤了。”黄土抽空应道,这几个字他还能看上几十遍。
在李明曦走后,常杰其实便没有第一时间就退兵,他反而做出了大军压进的架势以探他们的虚实,可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之后常杰发动了几次小规模的战斗,在双方克制下间间断断打了半个月后,常杰不再继续做无用的进攻,就在今日带着主力撤退,留下两万人将根据地给围了起来,尽可能阻止根据地与外界接触。
看到起义军中的那群熟人的时候,常杰就知道他们终将会有一战,因为这群人根本不是什么长公主殿下的兵马。
常杰放下手中的小册子,他开始后悔撤军了,这本小册子上宣传的思想太可怕了,太具有传染力了。
常杰相信要是李明曦胆敢违背他们的信念,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因为他们所效忠的已经不再是单个人了。
“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真的好吗?”常杰心中不经自问道,但是在情况不明朗的情形下,他又不敢轻易得罪李明曦。
一想到这,他就头疼,揉着后颈,仰起头看着阴沉下来的天空,一只白鸽穿梭在乌云下。
啪嗒!!
雨滴落下,常杰捂着额头抹去,看着掌心上的白色东西,对着身边的副官说道:“把那只鸽子给本将军射下来。”
“是!”副官应道,急忙组织弓箭手朝着白鸽射去。
弓箭相继从白鸽四周飞过,白鸽见状,瞪大了眼睛,大叫一声,拼命地扇动翅膀加速远去,在箭雨的护送下消失在了远山中。
鸽子在经历一周的风餐露宿后,终于迎来了自己丰厚的报酬。
享受着惬意的抚摸,吃着可口的粮食,住在精美舒适的鸟窝中,舒服地让鸟怀疑鸟生。
“咳咳!!”硕大的书房中回荡着咳嗽声,用手帕擦掉咳出来的血,放下手中的纸条,望着窗外的落日:“看来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朱相,季将军又发来请命,还是老样子。”身旁的青年恭敬地说道。
朱玉颤抖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冲淡嘴中的血腥味,然后虚弱但霸气地说道:“还是那句话,告诉老季他要是敢南下,我就砍了他的头。他还是不懂,北边那个人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宇文炎在那人面前算个屁,咳咳咳……”
听着房间中的咳嗽声,来到门前的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忧愁地整理好情绪,示意门口的护卫不用通报,抬腿踏进门中,心中感叹道:“多么希望你还能活久点。”
看到来人,朱玉擦掉嘴角血迹,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阿德,你来了,给你的东西看得怎么样?”
被朱玉叫阿德的三十来岁人正是沧澜的右相林德,是李照民亲自扶持起来遏制朱玉的世家之子弟,而朱玉跟世家之前的关系可谓是水火不容,彼此看不惯彼此,应该说现在也是。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在朝堂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在朝堂下明争暗斗的两派人,竟暗地里结成了同盟关系,他们带着各自的目的共同推动着这件事。
朱玉的理论早就说服了这群野心家,朱玉知道世家比谁都贪婪权利,而他的想法则让这群贪婪的人看到了触摸权利巅峰的机会,他们有怎么可能会放弃追求。
所以当朱玉向他们说出自己想法并邀请他们加入的时候,在骂了他几句枉为人臣、拒之门外几次后,就欣然地加入其中,谋划起了他们的君。
而其中推动朱玉和世家合作的关键正是林德,这个朱玉十几年来的头号喷子,也是现如今朝廷中最明白朱玉的人。
林德对着朱玉身后的人点了点头,然后将朱玉之前给他看得书,从袖子中拿出,小心地放在桌上按住,盯着朱玉的眼睛,郑重地说道:“这东西太危险了,比你的想法还要危险。写这书的人在哪里?”
“你想干嘛?”朱玉笑道。
“请他离开沧澜。”林德一字一字地蹦出来。
“可惜,你办不到,因为人家在沧西,而且这些理论也已经武装出了一支军队来。”朱玉从林德的手中拿过书,翻看着。
这本语录本是半年前出现在他的桌上的,是一名叫陈切格的人所记录的自己与一名叫盗有道人关于制度、阶级、义务、权利之间讨论。每一次看,朱玉都感到一阵惊心和荣幸,他没想到有人能从他的书中提炼出这些来。
“那怎么办,一旦让那群老家伙知道这群人的存在,他们会发疯的。”林德说道。
朱玉翻看着这本书中的内容,只有这个时候,朱玉才觉得自己舒服点,才觉得未来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阿德,不需要在意他们。新思想已经开始发芽,老的、陈旧的东西终将会被取代,这是大势谁都挡不住,包括你和我。我们能做的只有推动或阻拦。”朱玉放下手中的书,“我准备趁着还活着,再写一本书,你帮我。”
“求之不得。”林德激动地抱拳。
“盗有道,希望还有机会能跟你见面,朋友!!”朱玉静静看着太阳落下,“再给我一点时间。”
“咳咳咳......”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