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咎犹豫片刻，最终重重点了点头。
“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事实确实如此，老灵王身染黑灾，大王子秘密回归，带来了石肤教的术士，为老灵王改造身体，但这样也只能延缓黑灾的侵蚀。”
秦澈道：“你已经去过十号壁？”
“嗯，来见你之前，我亲眼见到了卧病在床的老灵王，以及大王子。”
秦澈微微一笑，起身说道：“你们想使计让我跟傅贤分裂，荣耀庭的大权相是你的靠山，对吧？”
“唉……我不否认。”
秦澈道：“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傅贤为什么不是保王派了？又为什么要跟舒王联手？”
段无咎：“这些事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傅贤为什么背叛王族嫡系，众说纷纭，不过我从大权相口中得知，可能是因为傅贤本人的性格，他太自私，且野心勃勃，老灵王在染病前，为了将权力顺利递交到二王子手中，不得不裁撤了他，傅贤曾在传位一事上挡了很多人的路，这是王族内部的秘密，详细的情况恐怕只有大权相或者老灵王才知道了。”
秦澈眯了眯眼：“你应该知道，对我而言，站谁的边其实都可以。”
段无咎笑道：“我们知道傅贤给了你不少好处，但他并没有做到你真正的诉求。”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秦澈笑道。
“当然，你是超凡者，对于凡人的权力，你其实并不渴望，王族能满足你的一切诉求，我们能让你在十号壁立足，甚至你可以进入荣耀庭成为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大权相平起平坐，甚至，大王子可以在背后支持你，我们的势力并不光是在这片沙漠，大王子曾去过境外游历，我们拥有一部分南海城邦联盟的资源，那里的鳄头愿意与我们互相交换利益。”
段无咎起身，指了指西方边陲之地的方向，道：“傅贤不可能成功，他们的眼界和格局，早已被局限在这片沙漠当中了，如今大王子回归，他会鼎力支持二王子殿下的即位之事，我们愿意出嫁公主，甚至在扳倒傅贤之后，与你平分利益，别忘了，这片沙漠自从两百年前开始，就是王国，是王族一手建立起来的，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秦澈陷入沉吟。
说实话，在一号壁建立公司和在十号壁建立公司，没什么差别。
傅贤一直在拖延时间，秦澈能想象到他的目的，无外乎是拉长线吃个满饱，将利益最大化，因为无论是交出觉醒部的权力，还是军火粮食的贸易，傅党一直在受益。
如果没有段无咎跑过来说这些，秦澈跟他合作还是听顺心的。
毕竟，在傅贤眼里，他不可能蠢到和自己为敌，因为自己以及‘超凡势力’是傅贤手里最大的筹码。
但他玩这些小心思，还是让秦澈有些不舒服。
相比之下，秦澈完全可以看看王族的诚意，从局势上判断，王族也不可能再对他设局了，让二王子即位是最重要的事，在此之前，与超凡势力结成牢固的盟友，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傅党势大，加上舒王的支持，新兵器在市场上反响非常不错，各方面情报都在证明，他们的工厂已经研制除了凡人可以使用的单兵制式武器，口径更小、更灵活。
这样一支军团无论指使去什么地方都将是无敌的存在。
不过在秦澈眼里，傅贤藏这一手估计是为了跟绿洲联盟以及北部边区进行战争的一张杀手锏。
既然主动权在自己这边，那不如两头一起吃好了。
熊掌和鱼，他全都要。
嗯，是有点不厚道。
但谁让他们寻找的盟友是一尊超凡呢……
选择权永远都在秦澈手中。
“东部地区和西南地区的资源，我可以做主向十号壁集中，并支持二王子即位，成为下一任灵王，甚至我可以帮助你们提高太子党在王族内部的话语权和实力地位，不被月王和舒王两头夹击，但我不会帮你们铲除傅党、尹党或者苏党，因为长老议会的政治戏码我没兴趣……”
段无咎脸色严肃，“那你需要什么？”
“其一，我要进荣耀庭；其二，我需要一支殖装部队的忠诚；其三，我需要亲眼见到老灵王和大王子；其四，如果想要将资源集中至十号壁，我的公司需要马上建立，并且，我需要在十号壁建立几座血汗工厂和军工设计方面的支部，以及西堡有权力在十号壁驻军，因为如果我能帮你们切除傅党和舒王的新兵器产业链，我需要这些新式兵器的帮助，相信王族也一定需要，新王即位，背后怎么能没有军队的支持呢。”
段无咎咬牙道：“你要的太多了……”
秦澈笑了笑：“你可以回去跟王族商议，我不着急。”
段无咎：“将公主嫁给你，远远不够吗？”
秦澈摇了摇头，道：“在我眼中，这不是筹码。”
段无咎沉默半晌，道：“好，我现在就赶回去，并在西堡等你的好消息。”
秦澈与他握了握手：“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是我等你们的好消息才对。”
段无咎嘴角一抽，转身离开。
秦澈的要求翻译过来就是——
我要在十号壁，封王拜相，领牧统军，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加九锡，冕九旒，假节钺，行天子车驾！
迎娶公主这种小孩儿过家家的事情就不要和我谈了。
嗯，很下头。
段无咎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跟大王子和古老开口。
虽然算是狮子大开口，但对于目前的王族而言，也只有拿出这些东西，才能得到超凡的青睐。
这是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真以为把公主嫁过来就能得到超凡的鼎力支持？
秦澈要的更多。
最起码，要比傅贤给的更多才有的谈。
……
紫堡已经很久没有举办过这样的宴会。
尤其是举办者竟然是境外大使，以韦陀智为首的旧城外交天团。
他们邀请了紫堡社会名流，以及鳄头集团，还有一些机关大员们，于今夜纷纷云集于此。
内厅，
人潮汇聚。
各式顶级装扮，衣着得体，高贵而持礼的贵族们纷纷出示了邀请函，被请进门内。
落地窗外是紫堡繁华的城市风光，虽然比不上西界咽喉的繁荣，但也十分令人赏心悦目。
身材窈窕的侍女随从们端着托盘行走在人群中。
贵族们纷纷拿起手里的酒杯，围绕在外交大使韦陀智、吴鸣、周森等人身边，相谈甚欢，推杯换盏。
可惜，上来恭贺的大部分都是紫堡的粮鳄集团人士。
“恭喜了，贵方拿下西南与东部的粮食资源，有合成淀粉和夯实的畜牧业支撑，一号壁都将仰仗你们的鼻息。”
“在我看来，这算是执掌了沙漠里的半壁江山，手里有粮，心里才不慌。”
“听说旧城如今由一号壁议会当中某位高层长老在主持大局？可否透露一二？”
“唉，新型的粮食产业即将成熟，与天然农作物即将展开一场贸易战争啊……”
“这并不矛盾，我们所解决的是穷困人民的饥饿问题，天然农作物不会就此断供，一号壁的粮食出口未来将依赖高端市场，也就是财富聚集地区。”
“呵呵，有钱人吃土地里种的，穷人吃糊糊对吗？”
“不管怎么说，饥饿问题如果真能解决，对于整片沙漠而言都是有好处的，生产力一旦提高，量变就会产生质变。”
韦陀智等人迎合着鳄头们的阿谀奉承，大拍马屁，只好挤出一些笑容去应对，但眼睛却一直盯着不远处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小圈子的军工人士。
他们来自紫堡军工集团，以军事设计厂作为其总部，与西南地区七八座原材料大城都有贸易往来，走上游的供应商今天基本没有出现，都是些下游产业链上的鳄头与集团代表，很难让人提起兴趣。
“不太妙啊，上游供应商们一个没到，这些人都是来打秋风的，刚才还有人对我提到沙堡那边的市场，他也想绕过紫堡政策秘密插手，我给否了。”灵能特别行动队的情报专家白集苦笑一声走了上来。
同为情报专家的宋放拍了拍他的肩：“不要抱太大希望，紫堡的领袖姚云礼是个聪明人，知道我们开宴会，他也在领袖府邸召开了同样一场宴会，听说去的人都是上游供应商，以及军工方面的核心人员。”
“这完全就是打脸啊……”
两人对视一眼，望向不远处的组长韦陀智。
他正在和一群人聊天应酬，应对得当。
“起码我们得到了粮食鳄头们的支持。”宋放耸了耸肩。
白集道：“吴组长打算怎么做？”
宋放：“控制粮食，也就控制了这些人的生死，办法其实很简单……”
白集凝眉，“真要闹的不可开交吗？”
“只有这个办法，软的不行来硬的，最起码咱们还能在紫堡大闹一场，如果他不同意的话……”
这时，战斗组的唐武和胡炙也走了过来。
“你们在聊什么？”
白集如实述说了刚才和宋放谈论的话题。
胡炙冷哼一声道：“倒不如大闹一场，他们不是都在聚会吗？冲进去全杀了，那不一干二净？”
唐武白了他一眼：“那就真的是树大敌了，况且如果把那些重要人物都杀了，西南地区的军工市场就会彻底崩溃，你难道想靠咱们几个人把局面理顺清楚吗？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要闹也不是用武力来闹，我们有别的方法。”
防御组的兰珂和荣臻也纷纷走了上来，两人指了指那边正在窃窃私语的吴鸣和周森。
“组长们刚刚决定，提前跟姚云礼见上一面，进行会谈，虽然供应商们都没有到，但在场这些人也还是蛮重要的，需要得到他们的支持。”
“怎么说？”
突然间，内厅一阵喧闹。
一群人从门外冲了进来，将大厅从内部围了个水泄不通。
现场发出一阵喧闹和惊慌，鳄头以及贵族、大员们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
头羊焦木和师匠领人走到门口，双手背负，一言不发。
叮叮叮。
韦陀智用勺子敲响了酒杯，引起了全场人的注视。
“各位不用慌张，今天这场宴会，我有话要说。”
他走到台前，众目睽睽之下，轻嗽一声，道：“在我们的团队来到紫堡前，就接到了一号壁的命令，长老议会希望能取得紫堡和旧城的联盟，当然，是在军工生产制造这一块上面，紫堡有着超乎想象的实力，那么，为什么不一起合作呢？”
韦陀智微微一笑，“紫光枪族有它强势和优越的地方，听说紫堡领袖花费了两代人的努力才将整套设计和制造链做完，我们很敬佩，旧城的秦长老千叮咛万嘱咐，如果紫堡有什么需要，包括西堡、沙堡等地都会鼎力支持，当然，是在互相交换的基础上进行谈判。”
“今天能来的各位，其中就有在紫堡做了很多年兵器生意的朋友，你们应该都清楚，目前在枪械市场上最稀缺以及最受欢迎的几款产品是哪些，除了一号壁的金鹰和速射之外，当然就只有东部地区的沙鳄枪族与西南地区的紫光枪族。”
“秦长老有言在先，东部地区的枪械产品未来将大规模销往一号壁和西南地区，如今旧城的部队已经全体装备了沙鳄系列枪族和弹药，因为那更便宜更实用，在战场上的表现力很强，为了寻求合作，我们可以降低沙鳄的出口价，为在场的各位提供充足的兵器资源，以寻求长期的合作……”
话说到这里，大家也就明白了。
这是赤裸裸的明抢啊。
这些年紫堡在西南地区积累的客户，其实除了蝎子党运作的那帮人之外，机关也有许多合作者，都是与紫堡有盟约关系的城市和势力组织。
旧城明摆着是想破坏紫堡在下游环节的经营，抢走紫光的客户。
这些人都是下游的军火经销商，拿的是最便宜的价格，如果代表沙堡的东部地区能给出更好的条件，他们其实也愿意寻求长期的合作，紫光和沙鳄相比，光是成本上就比沙鳄要高出许多。
劣币驱逐良币的规律在哪儿都是适用的。
加上李九渊很多年前就在经营他的产业和生意。
那个时候，紫光的生产和设计并不成熟，加上紫堡需要依靠原材料供应的短板，就被沙鳄抢了先，失去了市场的承认和几个地区的军火商的信任，导致一步错步步错。
众人听见韦陀智的话以后，纷纷陷入了沉默。
吴鸣和周森站在不远处，听见韦陀智做出宣告，不由叹了口气。
“姚云礼会不会怀恨在心？”
“肯定会的，他们在西南地区经营了那么多年，今晚在场的有很多人都是从设计厂建成之初就在一起合作的伙伴，想要说服他们其实也不难，沙鳄的先天条件摆在这里，我们有油田和矿床，加工能力并不低，可以自产自销，自给自足，但紫堡不行，他们的生产成本天然就比我们要高出许多。”
吴鸣道：“甚至，我们还有长老议会的支持，沙鳄如今在一号壁大行其道，甚至能和老枪掰掰腕子了。”
周森笑道：“其实你错了，最终依靠的不是议会，而是秦顾问，没有他的背书，长老议会也不会放宽限制，那么一切都是空谈。”
吴鸣：“听说这是为了对抗议会新出台的兵器审查政策？”
“嗯，尹党和苏党的切身利益的确被影响到了，为了让新政策成为一张白纸，沙堡的枪械必须挺进一号壁，实实在在的出现在暴力机构的兵器资源库里，尹牧和苏裴反而不会说什么，因为傅党大势已成。”
周森道：“还有一个先决条件，你忽略了。”
“什么条件？”
“粮食。”
“嗯……”
“粮食的把控才是我们的杀手锏，东部地区有合成淀粉，西南地区有强大的畜牧业，秦顾问已经将这两把枪都捏在了手中，不怕他们不来合作，即便是姚云礼，若他敢拒绝，我们就能让那些工人饿死，到那时候光是罢工运动就能让姚云礼心烦意乱，更别说他手里那些供应商，以及设计厂的核心人员，光靠紫堡及其周边城市那少得可怜的耕地，即便一号壁依照沙漠宪法继续对他们供应农作物，紫堡也养不活那么多人口，要吃饭的。”
“三管齐下了，看姚云礼怎么接招。”
“相信我，他会很生气。”
……
此时此刻，同样一场宴会，正在领袖府邸举办。
应邀而来的，有原材料供应商、矿主、枪管制造商、各种装置握把的生产商、弹药集团、设计厂核心人员，一共上百人，从各地赶来，为了与旧城外交大使错开交集，姚云礼故意举办了一场聚会。
原本兴高采烈的姚云礼正在跟几位大厂老板谈天说地，突然秘书走上来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以后，瞬间变得阴沉下来，面色极其严肃，道：“都答应了？”
“嗯，那边在场的军火商全部答应了。”
姚云礼沉默半晌，道：“看来是不能拖了，等他们递交谈判书，准备提前会面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