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老骆家。
骆大娥陪着周霞在西屋里。
堂屋里,骆铁匠,周通,还有周通的两个本家兄弟围坐在桌边,商量着这烂摊子咋收拾。
周通和骆铁匠都沉默着。
一个是心痛,毕竟吃亏的是自己的宝贝闺女。
一个是内疚。
外甥女是在自己家里,被人欺负的。
骆铁匠觉得自己的责任很大。
于是两个人都铁青着脸不吭声,主要听周通的两个兄弟在那说。
周通哥道:“这事儿闹上衙门,甭管官司输赢,吃亏的都是咱周家。”
“丢脸的,也是咱周家。往后家里的几个女孩子,都不好说婆家。”
“大哥,那你的意思是?”周通弟问。
周通哥道:“实在不行,咱只能强迫那陈家来提亲,把霞儿光明正大娶回去。”
周通弟道:“那也不成啊!”
“大家伙儿都看到了那丑事儿,都晓得咱霞儿是被迫出嫁的。”
周通弟接着道。
周通哥琢磨了下,道:“实在不行,咱只能对外说,霞儿跟陈熊私下相好,两个孩子冲动了一把……”
周通弟讶了下,张了张嘴没吭声。
这时,一旁的骆铁匠出了声。
“不能不能,这样更败坏咱霞儿的名声……”
“她都跟人滚床单了,还有啥名声可败的?”
骆铁匠的话才说了一截,就被周通哥给打断了。
“我话就撂在这,为了咱整个周家的闺女的名声,她周霞,只能破罐破摔,承认自己跟陈熊私下相好!”
周通哥瞪起了眼睛,大声道。
骆铁匠也恼了,拍了下桌子站起身。
“你口口声声保全你们周家的其他闺女,就把霞儿往火坑里推,我这个做大舅的,第一个不答应。”
骆铁匠激动的指着门口,“那个陈家是一家啥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霞儿过去了,落不到好,会被折磨死的。在村里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那你说,这事儿该咋收场?”周通哥也恼了,抽身而起。
两个人隔着桌子瞪着眼吼。
“事儿,可是在你们老骆家出的,我们周家还没找你们麻烦呢!”周通哥大声道。
“你……”骆铁匠气得面红耳赤。
却又堵得哑口无言。
“周通,你倒是说两句啊!”
骆铁匠磕着周通面前的桌面。
“他们现在要把你闺女打发给陈家做媳妇,你这个做爹的,没啥要说的?”骆铁匠问。
周通这才抬起头。
眼底红通通的,他吸了吸鼻子,沙哑着嗓子出了声。
“我心里头乱糟糟的,也不晓得该咋整……”
骆铁匠气得一个倒仰。
而对面的周通哥却是冷哼了一声,“事儿就这么定了,等下我连夜再去一趟陈家!”
话音刚落,西屋的门突然开了。
骆大娥突然冲了出来,神色慌张的朝众人大喊:“不好啦不好啦,霞儿疯啦……”
……
早上去池塘边浆洗的时候,池塘边妇人们正扎堆议论周霞疯了的事儿。
“晴儿,来这边洗。”
小雨朝杨若晴招手。
两个女孩子蹲在一块,分享着同一条滚条石洗衣服。
“晴儿,你听说了没?周霞昨夜疯掉啦!”
刚蹲下来,小雨就道。
杨若晴挑了下眉,“咋说?”
小雨压低声,把她方才从妇人们那边听到的,原原本本跟杨若晴说了一遍。
“听说周家人想私了,让周霞嫁给陈熊。”
“可是还没过去谈妥,周霞就疯了。”
“说昨夜又哭又笑,把被单裹在身上在骆家院子里唱大戏,隔壁邻舍都瞅见了……”
疯了?
杨若晴暗诧了下。
是真的受不住刺激,精神失常了?
还是不想被周家人推去陈家,所以装疯?
若是前者,只能说周霞咎由自取。
若是后者,那这个周霞,真的很可怕。
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都能为自己考虑退路。
装疯卖傻,周家想私了,陈家也不会接受一个疯媳妇。
“那接下来咋整?”杨若晴接着问小雨。
小雨道:“骆大娥说,周霞怕是被不干净的东西沾了,去找邻村的阴阳先生卜卦去了。”
吃晌午饭的时候,骆大娥卜卦的结果就出来了。
说周霞上辈子是观音娘娘座下捧荷花灯的玉女。
纯阴之体,命里注定有这一劫。
上回清明节去后山上烧香,沾惹了山里面的脏东西回来。
昨日跟陈熊做出那样的荒唐事,也是那脏东西搞的鬼。
阴阳先生还说了,那东西道行有些深,看来是想要霸占这转世的玉女的身体。
烧香,做法,供奉,都没用。
唯一的法子,就是送去庙里带发修行。
过个一年半载,这劫难自然就过去了。
这消息一放出来,全村哗然。
村民们茶余饭后,田间地头,全都在嚼巴这事儿。
怪不得周霞那么好看,那么柔弱,原来是玉女转世啊。
哎呀呀,等这劫难渡过去了,往后可不得了。
一时间,对周霞的嘲笑鄙夷,莫名其妙就被冲淡了很多。
甚至,在周霞坐着马车,用面纱蒙着头离开长坪村的那天。
还有不少村民跟在后面看,一个个新奇的不得了。
这一切,杨若晴一直冷眼看着。
“你这表妹,果真好心机,为自个找了这么一条充满神话色彩的退路!”
她对身旁的骆风棠道。
“看来,这回的事儿不是结局,只是一个开始呢!”
骆风棠眉头微皱,也是一脸的凝重。
“我也觉着她不是真疯。”他道。
杨若晴冷笑了一声:“甭管真疯还是装疯卖傻,反正这一年半载,是不会再过来碍咱的眼了。”
骆风棠点头,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但愿她在庙里带发修行,能够醒悟,将来好好做人,走正道。”他道。
杨若晴扯了扯嘴角。
狗改不了吃翔,不服再来,咱接着弄!
“这事儿,就让它翻篇吧,你就莫要再皱着眉头了。”她看着他道。
他摇了摇头:“我在想,我那张床不要了!”
“为啥不要?”她问。
他道:“被他们弄脏了,回头我得重新打一张!”
她噗嗤一笑。
还以为就她有这方面的洁癖,原来他也一样啊!
她踮起脚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咱去湖光县左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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