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古城流光虚影的世界,顾余生和莫晚云两人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看着眼前真实又虚幻的世界,两人背靠着斑驳的墙,皆是心有灵犀般看向地面的光影。
是的,这个世界处处都无比真实,唯独不真实的,是他们在这一方世界,无法留下影子。
“也许我不该多事,更不应该起恻隐之心的。”
顾余生低声开口。
莫晚云抬起头,正欲开口说话,目光瞟过顾余生的左手,眼睛瞪大,有些不可思议。
“余生,你的手指……”
顾余生抬起左手,只见他只剩下白骨的三截手指,不知何时已然恢复长出了肉,如之前一般无二。
“这……”
顾余生和莫晚云再次感到震惊和疑惑。
“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甚至城中的修行者,执法者都无法看见我们,为什么那位老先生能够看见我们?”
莫晚云捻了捻手上的糖葫芦,放在鼻尖轻嗅了嗅,但她有些顾忌,没有去啃咬。
可此时,顾余生和莫晚云的心中,都好似种下了某种心魔——这一串普通的糖葫芦,它不普通。
如果说这是一段奇异的时光旅程,那么,所有的人和物都会化作尘埃,早已湮灭在岁月长河中,可是偏偏,莫晚云的手上,握住了过去世界的东西。
光影下的顾余生和莫晚云,都在看着那一串糖葫芦。
饴糖的沁香和果糖发出淡淡的味道。
莫晚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把糖葫芦放到嘴边。
这时。
顾余生凑了过来,一口咬了一颗糖葫芦。
莫晚云愣了一下,她知道顾余生这时候抢吃糖葫芦需要多大的勇气,也是将最威胁之事移到他身上。
“余生。”
莫晚云紧张得小手紧捏。
“甜的。”
顾余生宽慰着说道。
莫晚云趁顾余生说话间,也一口咬了一颗。
“别,晚云,至少先让我……”
“它是一串意义非凡的糖葫芦,如果我不尝尝味道,一定会后悔的。”
莫晚云也轻轻咀嚼,未吃完的糖葫芦不知道被她藏在了什么地方。
“果然是甜的。”
莫晚云眯起眼睛,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宝瓶每次在说吃糖葫芦的时候,都会把眼睛眯着,嘴巴弯成月牙儿。
顾余生对糖葫芦也是有些钟爱的,因为他还是个撒丫子跑路的小屁孩时,青云镇的同龄小女孩一哭就能得到小小的心愿,而他,学着哭,只会被父亲用竹条打手心。
很多当时不明白的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经历过后,自然而然的就会明白。
顾余生抬起左手,让光落在手指上。
他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被光阴侵蚀的白骨手指,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愈合。
思来想去,刚刚的左手,只不过是捏了三枚平安钱而已。
难道因为平安钱?
顾余生的目光闪动,斜墙的光影照在墙上,墙上开始露出城阙山外的轮廓以及伸展着的五指,身旁的莫晚云,倩丽的身影也开始落在墙上。
夕阳下的少年和少女。
过来过往的人们,本来是人间最平静最美好的画面。
可顾余生的眼里,却渐渐露出凝重,难以置信。
“余生,你怎……”莫晚云的目光落在顾余生手掌上,指尖的光和墙上的影,在她眼底逐渐清晰。
而眼前的世界,也在变得逐渐的喧嚣起来。
吆喝声越来越清晰。
甚至,莫晚云听见了自己急剧跳动的心脏声。
“走!”
顾余生一把抓住莫晚云的手,两人朝来的地方快速逃走。
因为顾余生和莫晚云都明白,他们二人在吃了那一串糖葫芦后,仿佛抵消了诡异的时间伟力,正一点点的融入这个时间节点。
若人生无牵挂。
自是可以。
但顾余生和莫晚云都明白,人间事,绝对藏着天地间未知的奥秘。
奔走间,顾余生和莫晚云眼前的世界开始泛起阵阵波澜。
刚刚还是夕阳,眨眼间天已黑。
天空月亮幽幽。
苍月照古城。
古人曾见月。
苍月照今人。
仿佛间,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骤然加快,从白天到夜,不过是弹指之间,朝阳起,月光落。
而顾余生和莫晚云,都感觉到两道不同的时间伟力在角逐。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莫晚云焦急无比,她另外一只手掐诀,再顾不得许多,彻底解开了封印,九条狐尾化作九条不同的时光彩带,在奇特的风中飘扬,顾余生同样一跃而起,朝古城外飞去。
这一刻。
古城的大阵已经拦不住他们。
高高飞翔的顾余生和莫晚云,依稀间听见古城的呼喊。
顾余生低头看去。
只见古城的正中心处,数丈高高搭建的祭台上,一位凤冠霞帔的女国师正双手捧着一炷香,对着祭台中间巨鼎焚香祈祷。
祭台四周,人山人海。
无数的人们齐齐跪倒,双手高高举起叩拜在地。
“仙人!”
“仙人降人间了!”
莺莺燕燕的女子,目光落在顾余生身上。
“仙子降人间了!”
无数寻梦求美的男子们,痴痴的仰望着那九道彩霞包裹的仙女。
“请仙人赐福!”
“请仙女赐福!”
那祭台周围的声音,好似穿透了时光,如叠音般入脑海,让顾余生头晕目眩。
莫晚云同样面色煞白,在苦苦支撑,菩提之心散发出金色的力量,将她包裹住,她低头看向那个祭台,眼中露出些许迷茫,“余生,那人头上的凤王冠,我似乎见过,对了,你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吗?”
顾余生眉头皱着,下方的景象越来越模糊,那些整齐的声音也化作了风声,叩拜着的人们,似乎充斥着无尽的失落——似乎,自己这样远去,对他们而言,也是一道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背影吧。
忽然间,顾余生好似有所触动。
他明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不再真实,还是催动自己的神魂之力,将当年父亲顾白行走人间留下的笔记记忆化作一本知识之书,将其投向人间。
那一本在时光中晃晃荡荡的书最终开始散落各方,残余的半部分,则是落在了肩头扛着葫芦棒子的青衫老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