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鸿安不到三点钟就返回了家里,岳文轩看到儿子那一脸高兴的样,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爸,语桐妈妈太客气了,还给我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回礼,就连我带去的东西也没有都收下,非得让我带回来一部分。”岳鸿安把两个兜子放在了老爸的脚下。
对于王家给的回礼,岳文轩当然不会在意,皱着眉问道:“我不是专门跟你说了,家里还有一条金华火腿,你不会把金华火腿也带回来了吧?”
岳鸿安赶紧摆手,“你专门同我讲过这句话,我当然记在了心里,没有把金华火腿带回来。
原本语桐妈妈确实打算割一半火腿给我带回来,我记得你说的话,死活不同意,这才打消了她的念头。
但我带去的两条大鲤鱼和两只大烧鸡,语桐妈妈一点都没有留,全部都给我带回来了。
除此之外,她还另外给你准备了一份营养品,让我一并给带回来,我拧不过她,只能收下了。”
“看来语桐爸妈都是通情达理、办事大气的人,收下就收下吧,下次登门的时候,我给你多准备点礼物也就是了。”
岳文轩比较关心儿子婚事的进程,直接询问最重要的问题:“关于你们两个的婚事,语桐妈妈有没有提起过?我叮嘱你的那些话,你没忘记说吧?”
岳鸿安拽了拽自己的衣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些话,我肯定没忘,也都按照你的意思说了。语桐爸妈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是说等我们两个去了新单位,两家人尽快见一面,然后才好安排下面的事情。”
“你和语桐的年龄也都不小了,既然已经确定了对象关系,也不好拖的时间太长,不然的话,会有损语桐的名声。
等你们两个进了新单位,第一件重要事情就是赶紧申请住房。如果新单位的住房不是太紧张,你们两个作为刚刚分配来的大学生,至少也应该能分到一间房子。
要是能分到房子,那就最好了,我给你们两个重新买几件新家具,也就随时都能结婚了。
要是分不到房子,也不能因此耽误你们两个结婚的时间,可以暂时和我住到一起。等什么时候新单位分了房,你们两个再搬出去。
等你回学校见到语桐,可以把我的意思和她说一下,也好让她心中有数,主要也是通过语桐讲给她的爸妈知道。”
岳文轩说的这些都是现实中需要考虑的问题,女方那边肯定不方便提要求,只能是他自己主动谈及这件事。
小两口想要结婚,最大的难题就是住房问题,这是任何一个家庭都无法避免也必须得正视起来的最重要的一个结婚难题。
进入六十年代,住房问题对于各个单位来说都是最让人头疼的老大难问题。小年轻想要结婚,一般很难在本单位申请到住房,主要是年轻人的资历浅,很难获得分房资格。
不管有多大的困难,到了结婚的年龄,年轻人势必都得结婚,单位里边分不到房子,就只能和父母挤在一起。大部分家庭的住房都很紧张,就算勉强给儿子腾出一间房来,也很难让小夫妻有一个私密的空间,生活中往往会出现一些让人无比尴尬的事情。
因为这一点,很多年轻人结婚后不愿意和父母住在一起,女方就会在婚前提出种种要求。
岳文轩家里的住房还算宽敞,就算小儿子结婚之后和他住在一起,也勉强能住得开。但考虑到王家的住宿条件一直都很好,还是得提前征询一下女方的意见。
如果王语桐实在是不愿意住进自家逼仄的小房子里,他也好提前另想办法。免得到了结婚的时候,因为住房的问题,弄得双方面子上不好看,那就不好了。
岳鸿安还沉浸在恋爱的过程当中,当然不会考虑这么远,理所当然的说道:“都听爸爸的,我们两个到了新单位,肯定首先申请住房,万一申请不到,我觉得住到家里也不错,毕竟咱家的房子还算宽敞。”
“这件事还得征求一下语桐的建议,你一个人做不了这个主,你这是对语桐的不尊重。以后你也是有对象的人了,事关双方的事情,你都要提前征求一下她的意见,不能一个人做主。”岳文轩耐心提点道。
岳鸿安说道:“我就是没考虑这么多,以后我会注意。”
想到小儿子很快也要结婚,岳文轩挺高兴。他现在虽然已经离休,但还没有真正完成任务,什么时候等小儿子和老闺女都结了婚,他肩上的担子才能彻底的卸下。
刚刚退下来,岳文轩出门的时候反而少了,鱼缸里的鱼眼看着就要清空了。
鱼缸里的这些鱼是岳文轩用来给家里的食材打掩护用的,时不时的就得补充一下,不能让鱼缸真正的空下来。
第二天吃过早饭,岳文轩不在看书练字,准备去湖边转一转,顺便钓上几条鱼带回家。
刚刚下了一楼,就和搬进来没几天的孙守诚走了个对头面。
孙守诚的身份有点特殊,岳文轩不打算和他多有接触,所以在他搬进来之后也只是见面点个头,基本上没有说过话。
“岳主任,你这是要去湖边钓鱼吗?我整天闲着没事,能不能和你做个伴?”孙守诚主动提出要求。
孙守诚的年龄比岳文轩还要大上很多,应该有六十出头,岳文轩还真不好拒绝他的这个要求。
毕竟他的人品还是不错的,自从他搬过来之后,大家对他的印象都不错,没人说他的坏话。
岳文轩不想和他多做接触,只是不想惹一些无谓的麻烦,因为孙守诚是姿.本家cheng分。
一楼里住的原本是孙守诚的小儿子,他的小儿子在粮站工作,分了楼里的一间住房,但因为子女比较多,尤其是今年又添了一口人之后,就更住不开了,这才和爸妈换了住房。
孙守诚的小儿子是革命干部身份,他住在楼里的时候,并不算是异类。等孙守诚住进来,情况就有点不一样了。
对于孙守诚的身份,邻居们都有些介意,尽管因为他儿子的关系不会当面说什么,但都不愿意和他多有来往。
筒子楼里住的多数都是干部身份,政治敏感性都比较强,谁都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基本上都会和岳文轩一样,对孙守诚敬而远之。
孙守诚毕竟没犯什么错误,作为邻居想和他结伴去钓鱼,又不是什么大事,主动说了出来,岳文轩就不好当面拒绝了,痛痛快快答应了下来。
岳文轩在外面等候了片刻,孙守诚也匆匆忙忙拿了一套渔具出来。
“自行车有吧?我一般都是骑自行车去大明湖,这样还能在路上节省点时间。”岳文轩问道。
“有的有的,家里还有一辆老式的旧自行车,一般都是我在骑。”
“那就好,那咱们就一起骑自行车去大明湖。”
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在路上不好说话,也就没怎么交谈。
岳文轩虽然没怎么接触过孙守诚这个人,但却知道他应该是一个很精明的人。孙守诚突然间找上他,钓鱼应该不过是一个借口,肯定有什么事情才会这么突兀的开口。
等两个人在湖边找好位置坐下,岳文轩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相信孙守诚应该会主动说出来。
孙守诚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并没有给予开口求助,而是真诚的向岳文轩求教钓鱼的秘诀。
岳文轩当然不会有什么保留,除了制作鱼饵的机密之外,其他凡是技术上的秘诀,他都毫不藏私地讲了出来。
孙守诚没想到岳文轩竟然真的有这么多钓鱼的秘诀,而且还愿意毫无保留的告诉他,心中很是感动,嘴上一直说着感谢的话。
技术上的秘诀主要还是通过技术反映出来,就算心中知道了理论,想要在实践中发挥出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两人相隔不远,孙守诚看到岳文轩一条接一条的不断有收获,心里实在是太羡慕了。
两个人在一起钓鱼,自然也就有了聊天的机会,尽管岳文轩的话不多,但也没有用冷漠的态度对待孙守诚。
对于孙守诚来说,这样的态度就已经很难得。他也没有奢望过能同岳文轩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友,只要岳文轩不排斥他,能够拿他当普通的邻居看待,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岳文轩接连不断的有收获,表情当然越来越开心,孙守诚看到岳文轩的心情好,主动说道:
“自从我搬进筒子楼之后,邻居们不说对我避如蛇蝎吧,但都对我比较疏远,这让我很苦恼。”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事实就是事实,大家在这个社会上生活,就算不提觉悟不觉悟,也难免会趋利避害,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岳文轩说话并不是很客气,意思表达的比较直白。
“我心里也明白这一点,就是觉得有点委屈。也是我当初疏忽了,划分…的时候,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否则的话,不至于被划成这个程分。
我儿子是革命干部,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小鬼子投降之前,我们家原本还有点家底儿,后来都捐献给了组织,也就败落下来了。
等到划分的时候,就还剩下小工厂的一点股份,如果计算家底的话,就连两千大洋都不到。
可那个时候没想到事情有这么严重,也就没有深究这件事儿,如果我和组织好好反映一下,至少也要下调一级。”
对于孙守诚说的是真是假,岳文轩并不在意,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他说的是真实情况,又有什么用呢?
他只是随口应付道:“那确实挺可惜的,当时你应该好好的跟组织反映一下,按你家的情况应该达不到这个标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家产在两千大洋以上,才会被划分成你现在这个程分。”
孙守诚无比懊恼地捶了一下大腿,“谁说不是呢?我当时要是知道事情会有这么严重,无论如何也得恳请组织好好的调查调查,也就落不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然后他又叹了一口气,“我自己吃点苦、受点委屈倒是没什么,毕竟这是我应该承受的。
但我没把这件事处理好,却是把我们家老小给害苦了。
他一个革命干部,本来有着光明的前途,就因为有我这么一个父亲,无论工作干的多好,都只能原地踏步。孩子受的那些委屈,只有我这个当父亲的心里知道。”
岳文轩皱了皱眉头,一时间猜不出孙守诚的意思。他一个离休干部,就算想提拔一下孙守诚的儿子,现在也已经无能为力了,和他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孙守诚并没有注意到岳文轩的脸色,继续说道:“儿子工作上的事,我肯定帮不上什么忙,也没想过在这方面操心。
但生活上的那些困难,我要是还不能帮衬一下,那就太对不起孩子了。”
“我记得你儿媳妇好像也有工作,他俩的工资加起来应该有一百四五吧?两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大家子,确实也是不容易。”岳文轩说的有点言不由衷。
“他俩的工资不算少了,日常花用肯定是够了,就是孩子太多,家里每月的那点供应根本就不够吃。
几个大的,正是最能吃的时候,一个人的饭量至少能顶两个成年人。这么困难的时候,偏偏又添了一口人,孩子还不到八个月,我真担心养活不住。”
听他说到这里,岳文轩已经有所猜测。
如今家家户户都挺困难,如果家里再有半大小子和刚刚出生的婴儿,生活上确实更加艰难一些。
普通人家面对这种困难,可能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但他猜想孙守诚的手里应该是有钱的,像他这种旧社会的成功商人,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一家人挨饿,肯定要想点办法。
而岳文轩钓鱼厉害,三不五时就会有很大的收获,这是筒子楼里尽人皆知的事情,孙守诚当然会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