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宛如仙境的湖泊边,平静的水面如镜,反射出天空的蔚蓝和周围花木的翠绿。
湖畔的一角,佩德罗和那只曾向他发起攻击的透明生物奇妙地坐在一起,周围是一片宁静和谐的气氛。
透明生物的身体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彩,仿佛融入了这个美丽的环境中。
透明生物手中拿着一张古朴的纸张,上面画着复杂而神秘的图案和符号。
它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向青年展示和解释着自己种族的世界观。
“世界是一场梦境,当人们开始尝试着去探索梦境的时候,最初会遇到一些困扰。任何梦都可分为可见部分的梦境和隐藏起来的信息:可见部分的梦境,就是指那些人们能够记录下来的内容,但这些只是梦境的表象;隐藏在假面具之后的里世界才是梦的本质内容。”
“简言之,梦境的表里世界。”
透明生物举着纸张,向着佩德罗讲解着[米格尔赛特]一族主流的世界观。
坐在一旁的佩德罗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些什么。
但是,当回想起面前名为[米格尔赛特]的种族个体在自己出示人类制作出来纸张,凭空造物的景象,他顿时把想说的话先停止了。
他的内心不自觉的泛起一阵警备。
我思,故我在。
[米格尔赛特]一族的寻思具象之力让佩德罗有些忌惮,他的内心某种阴暗的想法不受控制的开始冒出来。
跟佩德罗建立起友谊的小白生物并没有瞧出佩德罗的异常,他继续向着对方介绍起自己一族的“世界观”。
“我们的能力可以归结为‘被压抑欲望的满足’这一结论。由于梦境存在一种强大的‘审查机制’的原因,那些被压抑的欲望会通过伪装的形式在梦中得以表达,以此骗过‘审查’。
因此在梦的工作机制中,内容压缩、敏感信息的伪装替换、以及颠倒混沌的表现手法,是三个重要因素。
简单点说就是,我们在梦中的可见内容已经是经过了大量压缩过的幻象,每个梦的实际内容远比我们在梦中看见的更加丰富。”
透明生物指了指相位空间的出口,那里有一道时空裂缝,也就是进出口。
[米格尔赛特]一族无法跨越的出口。
而那实际上,是安乐天使对于该种族的封锁。
就如同[水晶天]将泰拉封锁住一般,[米格尔赛特]被安乐天使给封锁住了。
这看上去非常讽刺。
“一个梦记录下来可能只需要半页纸,但对这个梦隐藏的信息进行分析,则需要十几倍的文字篇幅。因此梦中的可见部分是对心理材料的充分压缩,是不完整、有漏洞的复述。然而据另外某些资料显示,梦的压缩也有可能是梦境的守护者为了做梦者的神智健全着想,才有意将很多内容神隐了。”
透明生物指着自己永远都无法越过去的洞口,水汪汪的眼睛露出憧憬和渴望。
“那个出口就是被‘神隐’的部分,我们之所以无法越过去,就是因为外面的世界是不完整、有漏洞的。如果我们越过了‘神隐’的洞口出去外面,我们就会死,那是一堵我们无法翻过的墙。”
听着面前文明生物的话语,佩德罗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他已经明悟了[米格尔赛特]一族的基本世界观和超凡学理论。
[米格尔赛特]相信,现实世界的本质是非物质的,是由一种超越的意识在梦中构造的。
这个意识梦见了山川、大地、生物,以及宇宙的一切。
[米格尔赛特]的“我思,故我在”能力源自于这个核心信念。
他们认为,既然世界是一场梦,那么通过解析和掌握这场梦的规则,他们就能够在梦中获得超凡的能力,甚至改变现实。
他们通过一种独特的方式来解析梦境,这种方式涉及深入的冥想、集体的仪式和对梦境符号的研究。
他们相信,通过解析梦境,他们可以理解世界的本质,从而获得改变现实的能力。
当一群[米格尔赛特]聚集在一起时,他们能够形成一种强大的群体意识。
这种意识不仅加强了他们对梦境的解析能力,还使他们能够共同创造或改变现实,这种能力被称为“现实扭曲”。
通过群体意识的力量,[米格尔赛特]能够凭空创造一些他们所需的物品或技术产品。
这种能力类似于在梦中构造物体,只要他们能够理解其背后的原理,就能够通过梦境中的现实扭曲来实现。
而为他们塑造这种世界观的存在,毫无疑问就是……
“天国。”
佩德罗不自觉地念出这个名字。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天国的做法了,这样的种族,对人类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天国?什么?”
正当青年沉浸在这些忧虑和矛盾的思绪中时,与他交谈的[米格尔赛特]个体突然凑近了一些,它的眼神中充满了天真和诚挚,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这种无邪的关怀和真诚的问询,让佩德罗的内心涌现出一阵复杂的情感。
他意识到,眼前这个生物,尽管拥有令人畏惧的能力,但它表现出来的纯真和善良却是不可否认的。
他的目光在米格尔赛特的身上徘徊,他在思考着如何平衡自己内心的恐惧与这个生物所展现的纯粹。
这个瞬间,他感到自己被卷入了一个道德和情感的漩涡。
一方面,他担心这种超凡的能力可能带来的未知威胁;另一方面,他也感受到了与这个生物之间微妙的情感连接。
佩德罗的内心挣扎着,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而深沉。
他必须重新审视自己对这个奇异种族的看法。
世界的多样性远超过他的想象,而理解和接纳不同生命形式的能力,或许正是人类需要学习的课题。
“你对我们这个世界观有什么想说的吗?”
透明生物用充满了求知的目光望向佩德罗,他好似对于自己种族当前这个主流学说充满了异议。
是的,他是种族中的“异端”。
所以,他此刻才能跟名为佩德罗的人类建立起对话。
此刻,透明生物眼中闪烁着好奇和渴求认知的光芒,佩德罗感受到了[米格尔赛特]个体那纯净求知的眼神,但他不由自主地躲闪了一下,仿佛是在回避某种无形的冲突。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这个问题的深刻思考,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烦躁。
佩德罗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波动,然后向米格尔赛特表示:
“没问题的,你们的世界观很有意义。”
他的声音尽力保持平静,但眼神中却难以完全掩饰他的迟疑。
佩德罗说这话的时候,有意避开了直接评价米格尔赛特世界观的正确与否,他不想让这个生物为了跨越认知的壁垒而感到困扰。
然而,[米格尔赛特]个体似乎敏感地捕捉到了青年话语中的微妙情绪,它的表情逐渐变得失落,仿佛意识到了自己认知上的某种局限。
它低下了头,眼中闪烁着困惑和苦恼。
[米格尔赛特]个体感到了自己的世界观与面前的人类之间存在着一道无形的隔阂,但它苦于无法具体找到问题所在。
它的身体轻轻摇晃,仿佛在寻求某种答案,但又无法触及那认知的边界。
佩德罗看着米格尔赛特的反应,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他意识到,面对不同的生命体和思想体系,人类有时也同样感到困惑和无力。
作为理想主义,作为狂想者聚集地的天国是否经常遇到这种问题?
这一刻,佩德罗能够感受到,他与[米格尔赛特]之间,不仅是种族的差异那么简单。
他们之间存在一堵可悲的墙。
“我有事要先走了,我们下次见面再聊吧。”
许是为了逃避面前求道者的询问,佩德罗决定与对方先分开。
“哦。”透明生物失望的低下头。
“下次见面吧,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喜欢数学吗?下次见面我们就聊聊数学的事情,我教你一些独特的有意思的公式。”
“真的!?”
“真的。”
咔嚓——
记忆的片段再次破碎。
这次的片段定格在佩德罗和透明生物做出约定的时刻。
金发金眸的青年在记忆的片段浮现,他默默的注视这注定是悲剧的友谊。
他的目光很快就放在另一边的时空缝隙上。
“是谁干扰了天国的收容措施?”
咔嚓——
记忆彻底破碎,新的画面开始加载。
***********
“求知者无罪。”
在一个略显现代化的洞穴之中,环境与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的空间被[米格尔赛特]运用其神奇的能力具象化成了一个教室,教室内部设施完善,配备了最新的教学工具,显示出[米格尔赛特]种族在理解和模仿人类文化方面的非凡能力。
“我记得我的小时候,老师想要让班上的学生忙碌一段时间,便出了一个看似繁琐的数学题目:计算从1加到100的总和。老师预期这个任务足以让孩子们消磨不少时间,因为看起来需要做大量的加法运算。
然而,我几乎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简便的解决方法。
我没有像其他孩子们那样逐个相加,而是采用了一种巧妙的方法:我发现1到100这100个数可以配对,每对的和都是101(即1和100,2和99,3和98,依此类推),总共有50对这样的数字。
因此,我们迅速得出答案是50乘以101,即5050。
你看,这就是数学,它多么的美丽啊!”
佩德罗站在教室的前方,面前是一个黑板,上面显示着精心准备的教学内容。
黑板上的图表和文字清晰可见,显然是青年事先精心准备的。
教室内部装饰简洁现代,光线适中,墙上挂着一些[米格尔赛特]种族的图像以及他们的符号。
佩德罗已经跟面前的生物建立了友谊,他与对方相识已经快半年了。
而今天他像往常一般的教授着对方各自有趣的数学公式,对方已经俨然是他的学生了。
只不过,今天,他的学生将给他准备一份大大的惊喜。
“你给我的公式和那些定律都很有趣,佩德罗。”
教室的下方,透明生物蠕动着身躯,它面前有一支钢笔悬浮着,此刻钢笔正在它面前的纸张中写写画画。
很快,钢笔上一副独特的黑白画就被画好了。
“佩德罗,你看看,这是我根据公式所推测出来的系统。”
佩德罗接过透明生物递交过来的纸张,定睛一看。
纸张描绘了一个地心宇宙模型,其中地球位于中心,周围是一系列同心圆轨道,代表不同的天体,如行星和恒星。
这些轨道代表了对方所认为的天体运行路径。
图片的风格类似于古老的科学插图,具有一种古典和复古的氛围。
“这是……”
佩德罗望着图片上的内容,一时无言。
手上图纸的内容,他在熟悉不过了,那曾经是泰拉走错的天文学术道路。
这是托勒密系统。
也就是最开始的——地心说。
“我并不认为世界是梦境,脚下的世界是圆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透明生物面前漂浮着笔剧烈的晃动,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操控者内心激动的情绪。
“就像你所说的,我们依托于某种重量而立于大地上,所以我认为这是我们脚下的球体所产生的,而球体与球体之间也存在某种吸引力。”
纸张从佩德罗的手上飘荡悬浮,透明的生物来到纸张前,张牙舞爪,激动异常的向着佩德罗分享着自己的发现。
“我们脚下的球体是静止不动的,所有天体包括太阳和星星都围绕我们脚下球体旋转。”
“但是,行星仅是以圆周运动环绕脚下球体运行,并不足以完全解释行星多样化的运动。所以我想出是一个想像的小圆(而不是行星本身)在环绕地球作圆周运动,而行星就在这个小圆上运动。这个小圆被称为本轮,而本轮环绕地球运动的轨道则称为均轮,就像图片上显示的一般。”
他是如此的激动,如此的喜悦。
以至于他没能够察觉到佩德罗褐色瞳孔那一闪而过的怜悯和不忍。
“这是公式,佩德罗,你看看。”
一张新的图形再次凭空而出,四行公式出现在纸张上
【均轮上的点p的坐标公式是:
x_p = R * cos(omega_d * t)
y_p = R * sin(omega_d * t)
其中 R是均轮的半径,omega_d是均轮的角速度,t是时间,cos和 sin是余弦和正弦函数。
本轮上的行星相对于点上p的坐标公式是:
x_planet = x_p + r * cos(omega_e * t)
y_planet = y_p + r * sin(omega_e * t)
其中 r是本轮的半径,omega_e是本轮的角速度。这里的 x_p和 y_p是均轮上的点 p的坐标,而 cos和 sin同样是余弦和正弦函数。】
“通过公式,我们能够得到这个图形。”
一个模型出现在纸张上,在这个模型中,可以看到几个环绕的轨迹,这些轨迹代表了行星在均轮和本轮上的复合运动。图中的红色标记象征着泰拉,作为运动的中心点。
泰拉是宇宙的中心,其他天体如太阳、月亮和已知的行星围绕地球运动。
这些轨迹正是试图解释天体相对于地球观测到的复杂运动。
在模型中,行星首先围绕本轮移动,本轮本身则围绕均轮移动,而均轮的中心可能不与泰拉完全重合,他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解释行星逆行等现象。
“佩德罗,世界不是梦境,从来都没有什么神隐!”
“世界是可以观察的,世界是可以预测的,世界是可以触摸的!”
透明生物认真地对着佩德罗说道。
佩德罗望着面前的透明生物,他喉结蠕动,打算说点什么,但是本来想要纠正的话说出来却变成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
“在我们种族中,学生都会爱戴老师。我想问你,如果你的老师所教导的知识是错误的,或者你并不认同你老师的观念,那么,你还会爱戴你的老师吗?”
透明生物先是歪着头,有些奇怪的打量着佩德罗。
随后,他认真思索片刻,如是回道:
“吾爱吾师,但是吾更爱真理!”
“……,加利莱伊。”
“什么?”
“这是我给你的名字。加利莱伊,这就是你的名字,名字对于一个文明的个体来说很重要,它将作为个体的标识,它是一个人身份的基础表示。
它将个体与他者区分开来,为每个人提供一个独特的符号或标签,我们因此成为了自己。
名字承载个人历史,连接着个人与社会,名字是对现实的重新建构。
最后,你要记住,名字是由他者赋予的,但个体应当通过自己的选择和行动来定义自己的存在。”
佩德罗严肃异常地对着加利莱伊说道。
他知道,当他赋予对方加利莱伊这个名字开始,他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为自己找了一位路上的同道者,哪怕对方不是人类。
他太需要伙伴了。
伊比利亚需要变革,米格尔赛特需要解放思想。
改变世界并非一蹴而就,所以,他选择了从改变个体命运,改变自己开始。
获得名字的加利莱伊在听完之后,他用自己的发声器官,用泰拉通用语复述着佩德罗给他取的名字:
“伽……利……略?”
“是加利莱伊,虽然读音都一样就是了。”
“他有什么寓意吗?”
“……,也许有吧。”
佩德罗和加利莱伊开始天马行空的对话,他们俩习惯于此,他们的对话总是充满了跳跃性。
“佩德罗,我的学说是正确的吗?”
“这是你发现的学说,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很奇怪,它太复杂了,我认为它应该更加的简便一点,更加的完美!”
“也许吧,不管怎么样,它都依然在转啊。”
“谁依然在转?”
“没什么。”
佩德罗和加利莱伊都陷入了沉默,但是,他们都知道,有什么种子在他们心中埋藏了起来了。
咔嚓——
记忆的画面在次破碎。
属于佩德罗和加利莱伊之间的故事任然在延续着。
*************
在[米格尔赛特]所栖息的相位空间中,隐藏着一个充满蒸汽朋克特色的潜艇,它安静地潜伏在海洋深处,等待着某种信号的触发。
这就是安装着[洞穴寓言]的[鹦鹉螺]。
潜艇的表面安装着无数管道和齿轮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蒸汽泵时不时地释放出热气和响声,好似一个沉睡的巨兽。
当[米格尔赛特]在天文学或科学上取得重大进步时,潜艇上的装置应声而动。
随着新的发现和理论的诞生,潜艇上的仪器开始快速运转,仿佛是在庆祝这一成就。蒸
汽泵呼呼作响,齿轮咔嚓咔嚓地转动,整个机械结构都活跃起来,潜艇在这种机械交响曲中醒来。
【检测到学说发展冲击,安乐天使开始延续欺诈——】
【神学干扰弥母素介入——】
【发现文明转折点:地心学说——】
【进行发展凝固,地心学说进行文明封锁——】
【自我枷锁载入——】
【开始天文学封锁——】
【开始危机合成——】
【危机启动——】
【文明危机:宗教审判!】
悄无声息地污染开始散发,它开始重新塑造认知,创建一种无形的薄膜。
这层薄膜如同一面滤镜,将空间内部的光线过滤,形成了一个被篡改的现实区域。
在这篡改的光影中,[米格尔赛特]的进步和知识被审慎地监控和控制,防止其对外部世界产生潜在的影响。
名为“宗教审批”的文明危机随之在整片相位空间内部散播开来。
这是一种制度或者机制,用于评估和控制[米格尔赛特]的科学和知识发展,确保其符合天国所需的秩序和规律。
在这个看似自由的空间中,每一次科学的突破和理论的革新,都会被这个机制审视,以决定它们是否适合被保留或应当被抑制。
在加利莱伊发现地心学说的那一年,安乐天使第一次全面运行。
它向[米格尔赛特]一族显露神迹,而[米格尔赛特]奉它为“神”。
【神说:将地立在根基上,使地永不动摇。】
【神说:日头出来,日头落下,急归所出之地。】
脚下星球恒定,其他星球围绕其旋转,这是神的讲义。
加利莱伊初始感到欣喜若狂,它没想到自己还没把自己的发现说出去,族人们就认可了学说。
但是,它的高兴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它发现自己的族人居然抛弃了求知的渴望和质疑的能力。
当神出现之后,关于神的学说取代了原本的一切求知之心。
神学之外,一切都是偏门。
这种观念加利莱伊绝不认可。
于是,文明开始出现分化。
安乐天使霍乱了[米格尔赛特]一族,因为这一族齐心所铸造的通天塔,惊扰到了它。
自此,[米格尔赛特]一族分属两类。
科学者和宗教徒站在同一片大地上仰望星空。
宗教徒看着星空,他的眼神飘向了不可知处,偏向了彼岸,
“啊,神一定居住在群星之上吧。”
他们如是说道,然后,高举起双手,向着星空献上虔诚。
科学者看着星空,他也仅是看着星空。
他什么都没说,眼神没有聚焦。
但他的眼神已经落向了群星,落在了未来,落在了大地与族人,落在了一点点尚未闪烁但又无比璀璨的星耀之上。
两者同样虔诚,但两者完全不同。
***********
又是一年,在佩德罗与加利莱伊讨论地心说的洞口中。
洞穴的墙壁上,是加利莱伊展现的具象,无数张纸张在空中静静漂浮,如同一片片落叶在秋风中飘扬。
这些纸上密密麻麻地书写着复杂的公式和理论,它们是知识探索的证据,也是无数失败尝试的遗迹。
在这片创造与破坏的海洋中,废稿如同被风暴遗弃在海滩上的残骸,散乱在洞穴的每一个角落。
每一张废纸,每一个被丢弃的公式,都是加利莱伊求知路上的烙印,是它对理解这个世界无尽努力的见证。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加利莱伊痛苦地望着面前佩德罗。
它的眼中不仅有着痛楚,还有哀求
在它的眼神中,可以看到一个正在探索、渴望理解却又处于困惑中的灵魂。
当它的目光遇到青年的褐色瞳孔时,它似乎在寻求着答案,也许是对之前所有教导的疑惑,或许是对它们文明未来的不确定。
它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了动摇,它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为什么?”
这个问题简单而深刻,它不仅仅是在问青年,也在向自己,向整个世界提问。
“最初的学说有问题,它还不够简洁,它还不能解释这个世界。”
“而且,它们把我的学生和同道者都给钉在十字架上烧死了,为什么是十字架?为什么它们会变成这样子?神到底是什么?”
佩德罗面对米格尔赛特个体那渴望与迷茫交织的眼神,默然无语。
这是宗教与真理的碰撞,凡人与上帝的较量。
在异端审判官的眼中,明明只要向固有的秩序低头,对上帝的旨意拜服,就能得到安稳的人生。
它们不解,异端究竟为何会出现。
但是,佩德罗知晓为什么会有异端。
或许,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好奇,或许,只是一次抬首仰望繁星时的心灵震撼,便足以将之奉为信念,甘愿献身其上。知性的根本,在于那探知的渴望与本能的好奇。
哪怕追求真理的道路上遍布荆棘,哪怕前行者的骸骨铺就了那条道,总有人愿接过火炬,借着那微弱的光辉,直视无际的苍穹。
当第一个凡人仰头对问星空之时,
一切的奇迹,自此揭幕。
“加利莱伊,你愿意现在停下来,不要再求知了吗?”佩德罗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望着前方的加利莱伊。
“为什么?”
“因为……不,没什么。”
佩德罗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他对着加利莱伊说道:
“加利莱伊,你有没有想过,转动的是脚下的球体?”
“!!!”
加利莱伊猛地抬起头望向佩德罗,它那透明的身体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像果冻一般剧烈的颤抖着。
“转动的是脚下的球体!转动的是脚下的球体!”
“自转运动!!!”
新的数学公式,新的图纸出现在附近的草稿上。
加利莱伊埋头苦算,而佩德罗则是默默的注视着对方,他在内心已经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加利莱伊一直沉浸在知识的演算中,过了许久,他终于从演算中清醒。
新的的黑白草稿图和新的数学模型图出现在它手中。
第一张图片中,太阳位于中心,周围是行星沿着圆形路径的轨道。
而另一张图,则是由一系列公式所推导出来的天体围绕中心天体的轨道路径。
“太阳恒定,泰拉自转!”
加利莱伊高举手中草稿纸,对着佩德罗激动的说道。
佩德罗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举起自己的双手,不断的鼓着掌。
掌声在洞穴中传递着,而加利莱伊则是兴奋的收拾东西,他准备带着这些数据,去跟那些陷入神学的同族进行辩论,它要唤醒它们。
“停下吧,加利莱伊。”
佩德罗阻止了对方。
“佩德罗,只要我把这些告诉……”
“不,没用的。”佩德罗打断了加利莱伊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你面对的是一个根本就无法战胜的敌人。”
“敌人?神明吗?”
“他们从不自诩为神明,但是他们此时的所作所为已经跟神明无异了。”
“你在说什么啊,佩德罗?”佩德罗的肃穆异常的表情吓到了加利莱伊,他不安的揉搓着纸张。
“跟我走吧,带着你那些还没有被污染的太严重的族人跟我一起走吧。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收容措施没有天使来维修、没有天使驻守着,但是我现在能够确信的一点就是,他们用来囚禁你们的牢笼出了问题,你的族人很快就要自相残杀了,你最后趁着现在同我一起离开这里。”佩德罗对着加利莱伊说道。
“可是,为什么……”加利莱伊还是不懂。
“以后有的是机会解释,你先跟我离开吧,我带着你回伊比利亚。我会向你证明,我们跟天国不一样!”
“天……国……”
这是加利莱伊第二次从佩德罗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走吧,离开这里。”
佩德罗向着加利莱伊伸出自己的手,加利莱伊有些茫然无措,它犹豫的看了一眼佩德罗。
最后,它伸出自己的手。
咔嚓——
**************
在那个被安乐天使污染的时代,米格尔赛特的世界已不复当初的纯净与和谐。
曾经以集体意识和群体智慧着称的文明,如今在宗教审判的无情压迫下,沦为了自相残杀的混乱舞台。
那些理念中的光明和真知被扭曲,被污染,最终引导着这个种族步入了悲惨的自我毁灭之路。
曾经,他们能够凭借共鸣而创造奇迹,共同见证每一个成员心灵深处的光芒。
然而,当恶意的审判和污染成为了新的秩序,那些光芒便被一个个扼杀,群星之下的这个种族,开始了它们的内战,弟兄对弟兄,亲人对亲人,手中的光芒变成了毁灭的火焰。
正如佩德罗所言。
安乐天使,失控了。
在这场悲剧中,只有一小部分渴望真知的[米格尔赛特],在佩德罗的帮助下,得以逃脱。
他们登上了一艘宽敞的[冰源漫步者],这艘舰船载着他们的希望和梦想,飞离了那片曾经充满智慧与奇迹的故乡。
他们穿越相位空间,远离了那场无休止的疯狂与悲伤。
当舰船穿梭在浩瀚的天空,逃亡者们在后视窗中,目睹了自己家园的末日。
他们看到了熊熊烈火在曾经的城市中肆虐,听到了海洋深处的呼喊和哭泣,感受到了一次次灵魂的碎裂和心灵的哀嚎。那是一幅无人能够直视的悲惨画面,是一首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挽歌。
这个世界的近乎所有事物,似乎都是完成这些事物者的血迹。
加利莱伊望着燃烧着的天空。
他感到不安,恐惧,愤怒。
他哭泣,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弱小,自己的无力。
他永远无法止住这恶的蔓延,它是无源之水,是跗骨之俎。
***********
在米格尔赛特的世界中,我带着新生的诗歌,将旋律轻轻地系在枝头。
那些与我的制服不符、与我的种族不合的思想与语言,我只能暂且把它们塞进包里,隐藏在心底。
就在这泰拉灿烂的星火之下,我在寻找我们的声音。
隐藏在我们意志之中的是急促的未知,那些我知晓后渴望传递的事物,让我心急如焚。
我明白,这份好奇可能会导致我们的灭亡,但我仍然无法将它从我的心中抹去。
就算最终我们的世界化作灰烬,我也要将这份探索写下来,沉入我们心底的深处,心底的深处。
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事物,似乎都带着那些完成它们的人的痕迹。
我的痛苦与他们是如此相似,因此我在犹豫之中也将这份痛苦写下。
这种痛苦,是米格尔赛特和所有求知者的共同语言。
无法传达出去的话语也罢,没有结果的探索也罢,当我们的愿望被黑暗击飞时,我知道仍有光在燃烧。
我们的故事,我们的痛苦,我们的希望,不会就此消逝。
在这泰拉的灯火之下,让我们燃尽最后的力量,驱动我们的只有心跳与残留下的遗愿,心底的深处,心底的深处。
这个世界的近乎所有事物,都带着那些完成它们的人的痕迹。
而我,作为米格尔赛特的一员,在这里扬起的语言,与过去所有人都不同。
我为此自豪,也将这份自豪写下。
这种痛苦,这份追求,即是我们米格尔赛特的共同语言。
——米格尔赛特·加利莱伊。
***************
现世。
在一片辽阔的冰原之上,一艘巨大的舰船静静地漂浮在冰冷的北冰洋中。
周围是无垠的冰面,延伸至天际,与苍穹相连,形成了一幅壮阔的极地景象。
在舰船的甲板上,[米格尔赛特]一族与佩德罗并肩站立。
他们的身影在冰原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微小,却又充满了决心和坚毅。
[米格尔赛特族]的身体透出一种微妙的光芒,这是他们独特的生物特征,也是他们与宇宙联系的标志。
此刻,冰原的边界在远处渐渐模糊,天空与大地交汇,创造出一种神秘而壮丽的视觉效果。
冷风在甲板上呼啸,带来了海洋的气息和冰原的寒冷。
“佩德罗,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加利莱伊对着佩德罗问道。
“是的,欢迎来到泰拉。”佩德罗吐着寒气,对着他们笑道。
加利莱伊带着好奇,开始感知着一切。
在这个新的环境中,米格尔赛特们开始用他们独特的方式感知周围的世界。
他们的触须轻轻摆动,捕捉着这些微妙而复杂的信息流。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是跟你一样的舰船?”
“是的,那是伊比利亚科学院的舰船。”
“科学院?”
“以后再解释,你只要记住,这次带队与我们接触的人很讨厌就对了。”
“?”
“那个人来了,还真是好久不见啊,胡安·马丁内斯。”
佩德罗双眸带着不友好的色彩望着迎面向着自己这边过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