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下起雨。
密集的雨点不断打在废墟上,大地皲裂,雨水便顺着裂缝往下灌溉。
黑毒虫身体被泡得发胖,一个个浮了上来。它们察觉到安心的地下将成为困死自己的坟墓,一只一只争着往上爬。
可地缝那么小,死去的同伴尸体堵住了它们唯一的求生路。
满是神力的雨水一刻不停地继续冲进去。顷刻间,地缝里发出弱小的悲鸣。
没有掉入地缝的毒虫也不好受。雨点打湿了它们的翅膀,逼它降落。它们扇动双翅,与自然为敌。
四周都是废墟,没有可躲的地方。
就算找到了,藏身之地也会在下一秒被剑光切碎。
贝篱将感知放到了最大,不论那些细虫藏在哪里,他都会知晓。幻剑在他手中熠熠生辉。它会根据贝篱的感知模拟出各种场景,比如眼前的暴雨。
天上下的哪里是雨哦,分明是一道道催命的剑!
飞在半空的毒虫全身冒着黑烟,这些黑烟是由源源不断的毒虫聚集而成。
看上去是一场胶着战,贝篱已经感知到毒虫增殖的速度在不断减少。
能力是非常不错的能力。可惜主人的力量是有限制的。
无限……是个玩笑。
贝篱挥舞幻剑,化身雷霆,细密的雨网既是他的盾,又是他的剑。眨眼间,贝篱就出了一百剑。
空中的黑烟直接被打落在地,维持飞行没有任何意义,它们四散开来,有些试图找寻逃跑的道路,有些则爬上幻剑。
然而幻剑是何等自傲,绝不允许爬虫爬上自己的身体。不用贝篱操控,它就白光一阵,将奔涌而来的虫子全部杀死。
“只有这点本事吗?”贝篱讽刺道。
“呵呵呵呵呵呵——不愧是贝篱大人,完全敌不过呢。”
“把你的主人叫来,说不定就能逃走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散的黑烟猛然聚集,它们卷成了龙卷风,怪异的笑声被风吹散,就像从四面八方响起。
这是它们的殊死一搏。
匍匐在地的毒虫从两只增殖到四只,再从四只增殖到百万只,而当百万只毒虫聚集到一起,就能飞翔,就能诞生出龙角、龙爪、龙鳞。
如今,一只黑龙高飞在雨中。暴雨不断冲刷着它的鳞片,不断有黑色的东西往地面坠落。
女声尖叫道,“你以为我们害怕死亡吗?”
男声尖叫道,“你以为我们会出卖主人吗?”
“我不明白。梅塔梅尔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贝篱则说。
“哈哈哈哈哈——达令,他问梅塔梅尔大人给了我们什么好处。”
“哈哈哈哈哈——可悲,遗忘了怎么去爱的怪物怎么能理解人类的感情呢?”
“爱是世界!”
“爱是一切!”
“我们不需要任何好处!”
它们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
“要死了呢,达令。”
“害怕吗?哈尼?”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便不惧怕死亡。”
“是啊……因为我们……”
“早就死了啊。”它们齐声说。
黑龙突然窜至高空,那是聚集了二人全部爱的一击。
爱情能维持多久?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父母都说,“你们太年轻,不知道爱是消耗品。”
“年轻人为爱上头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结婚之后,你们就会发现爱情不值一提。”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
陷入爱河的一对情人心想。
不是的。
我们会爱着对方。
即便是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于是,为了誓言,二人一同步入婚姻的殿堂,在那里举办了爱之恶魔的仪式。
据说,只有完全相爱的二人才能举行的仪式。
他们在火中死亡,他们在火中重生。
他们不分彼此,再不分离。
这一切,都是贝篱无法理解的。
他高举着剑,正气凛然,就像故事里常见的屠龙骑士。
而那罪无可恕的恶龙一头撞到骑士的剑上。
黑与白剧烈冲撞,让世界都动荡几分。
“达令。我爱你。”
“哈尼。我也是。”
黑色的龙慢慢溶解在白光里。
“你会输的,贝篱。”女声不再喊出“大人”二字。
“因为你……不懂爱。”
它们就像下水道里的臭虫。
有天清洁工突然想起还有这对臭虫没有清理,于是往地下灌足了除虫剂。
洁净的雨将恶魔留下的全部痕迹清洗完毕。
在贝篱的感知里,那个怪胎死得干干净净,永远不可能复活。
但是……贝篱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
杀一个找死的家伙确实没什么可高兴的。
而且他意识到,梅塔梅尔故意引他到凡赛尔来。
要回去吗?
说不定已经来不及了。
那么,就在这里等待吧。
他们一定会过来。
贝篱将幻剑插进地面,进入冥想。
……
弗里德、萨绮、泽莱斯和格雷正在一间病房里。
这间病房建造在地下,面积很小,五个人挤在里面便感觉墙壁会压下来。而中间摆放的沾血的手术台让它更诡异了。
他们目前的位置是安都最大的医院地下,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拉赫特·安提诺米。
弗里德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看到他。
作为曾经的大贵族之一,弗里德对拉赫特·安提诺米没有十分了解。
他一度以为这个贵族少爷已经回自己的领地躲着了。
然而,进入医院的一路见闻改变了他的认知。
在安都几乎完全陷入混乱的情况下,安都第一医院至少保留着一定程度上的秩序。
“平民的身体不如神眷者,他们很容易生病。”拉赫特笑着说。
“而神眷者很心高气傲,他们不会呆在医院就为了治疗普通人。”
因此,医院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贝篱暂时没动医院,就是因为他手下没几个懂医学的。
拉赫特咳嗽几声,轻声道,“时间不多。我们长话短说。这间病房里有通往王宫的地下通道。不过不是直接通的。你们中途会经过一个实验室。”
实验室?格雷抬起头。
“那个实验室有主人,他性格古怪,会对你们做什么我并不清楚。我的任务就是送你们进通道。至于能不能到达还要看你们自己。”
梅塔梅尔什么意思?
他没有安排好吗?
弗里德心中漫起不详的预感。
但他们没有时间了。贝篱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他握住胸前的钟表,斩钉截铁道,“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