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洁的光辉自天窗落下,宛如神使张开羽翼。
恩爱的新娘与新郎并肩立于神父前,在神的见证下,他们将立下爱的誓约。
可是,他们的爱情并未得到神的祝福。
教堂的门被一脚踹开了。门上的玻璃一点点爬上冰霜。冰霜不仅冻结了大门,也冻结了教堂内欢快的气氛。
“什么人?!”神父率先问道。
在他看来,不管这场婚礼多么不受祝福,也不是对神不敬的理由。
可他估算错误来人的身份。
来人并非对神不敬,只因在她眼里,自己才是神的代言人。教堂?神父?区区普通人怎么配用神之名?
她傲慢地说,“艾斯蒂娜,结婚怎么不邀请我这个朋友?”
弗里德踌躇地看了眼不速之客,又看了眼镇定如常的新娘。“艾斯蒂娜?你的朋友吗?”
新娘的手里还握着捧花,“曾经是。”
“哼,你是何时对路边野草上心了?”凯瑟琳看到了她的捧花,里面并不是玫瑰,而是瘦小、难看的不知名一团小白花。
她拿出一把手枪,对着空教堂开了两枪。“无关的普通人立刻离开。不然就不能活着出去了。”
弗里德一听枪声,就把艾斯蒂娜挡在身后。他的动作让陌生来客笑得更讽刺了。
“呵呵——哈哈!多么滑稽的场景。艾斯蒂娜没有告诉你她的身份么?相爱的恋人竟然没有告诉你真相么?你看那家伙,表情都多么可笑?笑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凯瑟琳夸张地捧腹大笑,而她想讽刺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错,就跟平常一样,仿佛了解一切般注视着她。
然后,凯瑟琳从中看到了久违的怜悯。但她有什么好被怜悯的?她有哪里被一个将死之人怜悯的?
怒火忍不住窜上了心头,很快烧尽寒冰。寒冰被逼迫得无路可走,在那双眼里瑟瑟发抖。
“你预知到自己的死亡了吗?”凯瑟琳冷冷地问。
“嗯……预知到了吗?”
“别装傻!”
随着凯瑟琳的尖叫,几道冰墙突然升起。它们包围住整个教堂,将里面围得密不透风。圣洁的光被冰柱反射,变得刺眼至极。
高傲的女人站在冰柱前,光从她背后照来。正是审判之景。
她说,“我们已经找到新的长老,你不再被需要了。但是,如果你愿意悔过,现在还有机会。”
而她得到的回答则是,“我的答案也已在很多年前就决定好了。”
“艾斯蒂娜!走!”弗里德见势不妙,直接抓着新娘的手往右侧逃跑。他们周围的路已经被封死,弗里德不知道这些奇怪的冰柱是怎么回事,但他不能让艾斯蒂娜死!
婚礼上,新郎第一次握住新娘的手,捧花被扔在地上,无人问津。
他们跑过不速之客的身侧。而那个女人此时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在原地念叨着什么话。
弗里德没有听清。
“……叛徒并没有悔改之意……”
“……奉卢卡大人的命令……守序者第二分队……凯瑟琳……申请解除禁律!”
烈阳下飘出许多雪花。
它们落在脸上,冰冰凉凉。
“就地处刑!”
洁白的婚纱被染红了。
“艾斯蒂娜?!”
弗里德怔愣地看着这一切。冰箭穿过艾斯蒂娜的胸口,冰霜在她身上蔓延。洁白的雪落下,然后被鲜血染红。
弱小无力的男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他只能用手压在胸口处,徒劳地阻止爱人生命流逝。
身边传来脚步声。
艾斯蒂娜没有死。她还睁着眼,微笑着。“你变得很强了。”
“是你变弱了。”
曾经的狩猎女神,连弓箭都不在手边。
“……艾斯蒂娜……”
爱人的手抚上他的脸。“别伤心。弗里德。即使死亡,也不能分开我们。”
我们的爱已跨越了时间。
在过去,我们是相爱的。
在现在,我们是相爱的。
在未来,我们仍是相爱的。
人一定会迎来死亡。只是我的死亡偏前了一点。
请原谅我在婚礼上给你留下阴影。
可那是为了未来准备的火种。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
相爱的爱人不会因死亡分离。
我们已经完成了誓约。
不是今日,而是昨日。
我已没有遗憾。
但你还有。
所以你得活下去。
请原谅我。弗里德。是我让你痛苦。
请相信我。弗里德。即使我让你痛苦,即使我欺骗了你,我也比世上的任何人都要爱你。
“……活下去……弗里德。”
“……还有……”
对不起。
少女的手无力地垂下去,她最后的话也没有能说出口。
她是预见了这一幕吗?预见了冰霜覆盖了她的身体,成为新的艺术品。预见了爱人在艺术品旁痛哭流涕,悲痛欲绝。
所谓的爱情,即是为了简短的幸福而奉上数十年的不幸吗?
凯瑟琳不得不承认,艾斯蒂娜比自己要狠上百倍。
她收起弓箭,踏着一地冰霜准备离开。
一只手阻止了她。
是那个害死艾斯蒂娜的男人。
他的眼里是凯瑟琳熟悉的怨恨,让她想起伊丽莎白馆里的残阳。
但是单纯的怨恨有什么用呢?
凯瑟琳动了动脚,强劲的力道直接把弗里德踢飞了。
“……慢着。”
男人没有放弃,他的内脏大概是受伤了。正吐着血。而他就是边吐着血边跑过来。
他又被踢飞出去。
所以,坚持有什么用呢?
但凯瑟琳看到他被踢飞的场景,更为愤怒了。
就是这个软弱无力的普通人,将艾斯蒂娜害到如此境地。他又凭什么表演出情深似海?
在男人又一次挣扎地伸出手时,凯瑟琳毫不客气地踩了上去。尖锐的高跟刺穿普通人的手,比那更锐利的是两人的眼神。
凯瑟琳抢在弗里德开口前说。“都是你的错。”
“是你太废物,太软弱。你当真没有察觉到艾斯蒂娜的不正常吗?不可能!只是你总躲在艾斯蒂娜背后,等着她告诉你,等着她坦白,然后等着她打跑敌人?”
“感谢神吧。我们不能随意杀害普通人。让一条只会吠叫的狗苟延残喘。”
尖跟又往周围碾了碾。
“愤怒吗?怨恨吗?可你什么都做不了。认清自己吧,你就是一条离了主人就活不下去的狗,不过马上快变成野狗了呢——”
女人傲慢的讽刺声越来越远,太阳也随之落下,就此长眠。